当朕有了读心术发现所有人都在骗朕!+番外(6)
太傅董峯是父皇驾崩之前为他留下的亲信重臣,是淑妃的祖父,更是他最信任的臣子与师长,只不过董太傅已然年过花甲,春寒料峭,前些日子略染了风寒,这阵子都在家中养病。
赵禹宸自幼便是董太傅一手教导启蒙,且因有父皇的临终托孤,他对太傅便越发倚重,如今若想借着这读心之术肃清朝政,他第一个想到能够商议的,便是这位老臣。
魏安隔着五步的距离高声应了,瞧着他上了御辇,又立在一旁继续问道:“陛下是先回乾德殿里歇歇?还是去哪位娘娘处散散心?”
因为赵禹宸坚持要按古礼要为先帝守孝三年,宫中多年未进新人,后宫至今也只有先帝定下的苏贵妃与董淑妃两个,既然想到太傅,便也很是自然的想到了太傅的孙女董淑妃,他顿了顿,想到淑妃的飘然脱俗,便觉在这么一位不染世俗的女子身边,想来也能得片刻清静安宁。
这么一想,赵禹宸便开了口:“去关雎宫。”
关雎宫,正是淑妃的住处,魏安了然的应了一声是,扬声叫道:“摆驾关雎宫。”
伴着魏安的这声吩咐,前后八名身子矮实的内侍弯腰起身,将御辇稳稳当当的抬了起来,前后的几个虽也在帝王的五步之内,但许是专心抬轿,倒是都没发出什么声响来。
昨个折腾了一夜,在这微微的摇晃里,耳边一片清净的赵禹宸也慢慢的靠在御辇之中松了身子,渐渐的便垂下眼眸,泛上了几分困意。
而当御辇停下时,赵禹宸却是被一阵清甜的玉兰香气叫醒的,他睁开眼,迎着初升的日光,抬头看见的便是一个身着紫衣,仿佛闪着光一般姿容明艳的的面容——
却是苏明珠。
“臣妾见过陛下。”苏明珠立在御辇前,手上捧了一支色泽嫣红的广玉兰,花枝娇艳,却还是人比花娇。
赵禹宸回过神,声音里还带了几分沙哑:“你怎的在此?”
“闻得这香气好,一早起来去园子里折了几支玉兰。”苏明珠昨夜等到赵禹宸清醒,夜里便是一夜好眠,一早在花香里醒来,心情便格外的不错,她微微抬唇,对着面前的半大少年露出一丝笑模样来:“陛下昨夜里是去偷鸡了不曾?怎么累的在轿辇上就睡了?”
分明是一句关怀之语,落到她苏氏的嘴里便只剩无礼粗俗,赵禹宸微微皱了眉,这才想起来有什么不对:“朕不是已罚了你闭门思过吗?你这是抗旨不遵?”
“哦,没错,思过。”苏明珠便也好像刚刚记起了一般,又屈了屈膝,随口道:“那臣妾这就回去反省。”
【哟,瞧把你能耐的!算了算了,看你半死不活的模样,今天姐姐就让让你,不和你计较。】
赵禹宸闻言一顿,心内生出几分复杂的波澜,正待开口,可偏偏苏明珠说罢之后,却不待他反应,就起身扶了身边大宫女白兰的手,径直带了身后的十几个宫女内监,浩浩荡荡、格外嚣张的去了,只瞧那气派,除了没法乘御辇,旁的简直比他这个帝王都还要讲究一些。
当真是目无君上!赵禹宸恨恨的拍了拍扶手,再想起刚才听到的那句心声,便只愈发厌恶苏氏的无礼跋扈。
罢了,看在苏将军还在前线杀敌的份上且不去与你计较,只等朕肃清梁王一党,收回兵权,便再不会容你如此嚣张!
下了这样的决心后,赵禹宸便重新倚回了靠背,摆了摆手,伴着魏安的一声起驾,御辇仪仗又继续抬起向前,不过一刻钟功夫,便终于到了一处宽阔平整,却收拾的干干净净,处处不俗的宫舍。
正是董淑妃的关雎宫。
第5章 淑妃
“臣妾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赵禹宸才进宫门,伴着一道温和清淡的请安声,便看见了一位身着白绫裙,浑身素净,只在发间插了两支梅花簪的细挑女人白荷一般的迎了出来,对着他福身见礼。
这便是董淑妃了。
赵禹宸的这两位妃子,如果说苏贵妃是艳若桃李,灿若玫瑰,那么董淑妃就是清如白莲,空如幽兰。
出身文官之首的太傅董家,淑妃董淇舒虽不以容貌见长,但家教严谨,自幼便传出了京城第一才女的美称,向来是处变不惊,仙子一般不染尘埃的。对着这样一位出尘的女子,赵禹宸也不禁直身颔首,言行尽显帝王风范:“爱妃请起。”
董淑妃谢恩起身,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帝王,声音轻柔且冷清:“陛下龙体无碍,当真是苍生之幸。”
显然,关雎宫的淑妃也多多少少的听到了些他“突发急病”的风声,但她却只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既点明了关怀之意,却极有分寸、点到为止,淑妃行事,一向都是这么恰到好处。
赵禹宸闻言不禁微微点头,尤其是他特意留神,耳边也并未听到什么其他的言语,这叫昨夜里才从方太后的阴影里走出来的年轻帝王心下越发妥帖,一瞬间脸色都特意温和了几分:“爱妃不必担心。”
董淑妃应了一声,便后退一步,没有特意的温柔殷勤,只是有礼的跟在赵禹宸身后半步,行走之间姿态娴雅,只如一颗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荷花。
殿内也如其主人一般,全无任何奢靡之风,一眼瞧去,雪洞一般的冷清素净,全无多余的装饰摆件,只在桌角的天青冰裂釉细颈瓶内斜插了一枝晚梅,更显脱俗。
赵禹宸看着这一幕,就忍不住的想起了花团锦簇,堆锦藏绣的昭阳宫,便不禁夸赞道:“同居妃位,你却是这般朴拙,到底是董家女,旁人远不及你。”
董淑妃闻言,面上照旧毫无波澜,仍旧是娉娉袅袅俯身谢恩,只说是陛下太过夸赞。
赵禹宸微微抬唇,正待再关心几句,耳边便又传来了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哪里还有什么别人呢,不就是一个苏、明、珠?】
说熟悉,是因为这正是面前董淇舒的声音,说陌生,则是因为淑妃自进宫以来,就一向冷淡出尘,不贪权势,不慕虚荣,即便再过分的事,也都是清风拂山岗一般平平静静,连一句高声都无,可刚刚的这声音却是格外的尖酸冷厉,尤其是最后的苏明珠,说得都已近乎咬牙切齿,仿佛只这寻寻常常的三个字,已叫她积累了天大的怨气一般。
赵禹宸的动作猛地一滞,他看着面前出尘缥缈的淑妃,张张嘴,还未出口的赞誉之词仿佛被什么顶住了一般,生生的咽了回去,只有些僵硬的在窗下榻上坐了下来。
董淇舒自然不会知道其中内情,她虽然看出了面前这位少年天子此刻的兴致不高,但也只以为是因为之前的天降妖雷的事。见状,便越发的知情解语,不提旁的,只亲手从宫人手里接过一盏白胎茶盏来送到了赵禹宸的手上,轻声道:“这茶虽算不得顶好,却是臣妾亲手收了冬梅上的雪水冲泡而成,窖了一冬,也算别有一番滋味,陛下尝尝?”
赵禹宸接过,低头啜了一口,新进的雪峰茶,再配上这梅雪水,入口清冽,回味甘甜,的确叫人精神一振,若是往常,他此刻只怕也会受这关雎宫的沾染,心下一派宁静了吧?
可是现在……
赵禹宸靠在榻上的白泽献瑞青缎长倚枕上,对面,是淑妃面带期待的关怀面容,可就在这一派幽幽清静之中,声音尖刻的心声却在他的耳畔响的格外清晰——
【这样的茶,只怕苏明珠这辈子也都泡不出一分滋味,一介粗俗蛮女,只靠着一副皮囊,也处处压我一头,呵,当真可笑。】
赵禹宸的眼帘微微颤动,若非是亲耳所闻,他当真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一向清淡出尘的淑妃,竟也会在背地里对旁人这般奚落鄙夷,更是提她这般嫌弃的,还是与她自幼相识,又同为后宫姐妹的苏明珠。
苏明珠与董淇舒年纪相仿,其生父与祖父又是一文一武,皆为朝中首领栋梁,有那等闲人,便给她们两个传了个“双姝”的名号出来。
可苏明珠传出的名声只是因为容貌艳丽,而董淇舒的五官虽不出挑,但行事端方,熟礼仪,知进退,又家学渊源,素有才名,便反而更显清贵一些。
赵禹宸至今还记得,董氏九岁之时,在母后的寿辰宴时进了一份亲手所书的百寿图,不单得了满堂赞誉,就连父皇之后见了,都夸赞其毓秀名门,柔嘉贞静,特命赏了笔墨纸砚,玉钩金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