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极光(19)
他过去打开门,看到魏洲那张神神叨叨的面孔,忍不住把门又关成一条小缝。
魏洲费力的挤进半个身子,夹在门缝里不肯走,若拉从厨房端了热好的馒头出来,正好看到快被夹成两段的魏洲同学。
虽然她很想再多看一会儿,但考虑到魏洲同学常年缺乏体育锻炼,在书桌前埋头学习,一坐就是一整天,肯定有骨质疏松或者是颈椎病什么的,别真给夹出个好歹,于是她严厉的喝令阿寺住手。
魏洲终于挤进门来,推了推歪在鼻梁一边的眼镜,不瞒的瞪了若拉一眼。
恩将仇报的一眼,把若拉瞪得一头雾水。
“表哥……”
魏洲张口叫道。
若拉差点吓出心脏病。
阿寺也差点被魏洲这句突如其来的表哥叫出心梗,他很后悔自己昨天招惹了这个疯子,他打开门,利用身高优势造成的压迫感,一步一步把魏洲逼出了门槛,然后碰的一声拍上了大门。
“什么情况?”若拉懵逼的问。
阿寺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对若拉说:“他骚扰我。”
若拉噗嗤一声笑了,“他怎么骚扰你了”
阿寺皱着眉瞥了一眼大门,“他上午去图书馆,缠着我做了半天题。”
若拉笑得一使劲儿,伤口就会有点紧绷的痛感,她强压着颤动的肩膀,笑着说:“这太正常了,他从小到大没遇到一个比他学习好的人,你昨天装的那么牛叉,刺激到他了。”
阿寺不满的瞥了若拉一眼,他才没有装。
可他什么也没说,闷闷不乐的给自己盛了碗汤,自顾自喝了起来。
若拉也坐下来,迫不及待的啃起了排骨。
两个人晚饭都吃得有点多,若拉吃完饭揉着肚子在房间里转圈,见阿寺要带着大毛到楼下遛弯,便也跟了下去。
这是她做完手术以后第一次下楼散步,傍晚的风渐渐有了些凉意,小区里遛弯的大爷大妈有的已经穿上了薄夹克。
阿寺还穿着短袖T恤和短裤,在落日铺就的青砖小路上,投下一道修长的影子。
“阿寺……”
若拉在身后叫他。
“嗯?”
阿寺牵着大毛,回头看了若拉一眼,夕阳在他消瘦的脸颊上渡了一层金边,柔软而耀眼。
“该买件长袖的衣服了,还有裤子……”若拉说。
阿寺点点头,迟疑着问:“你……和我一起去买吗?”
若拉点头说好,不知为什么,一丝微风就这么不经意间拂过心头,带走了久久盘踞不去的阴霾,在她太久不见天日的心间,漏下了几缕淡淡的阳光。
两人围着小区绕了一大圈,回家时天快黑了,夜风吹着小楼侧墙上的爬山虎簌簌的响,偶尔有些提前枯萎的叶子,在风中打着转飘落了下来。
阿寺抬起头,在暗淡的天光中,突然看到爬山虎下面好像有粉笔画的涂鸦,刻在暗红色的砖墙上,很像一些阿拉伯数字。
“那是什么?”
他抬手指了指那些涂鸦。
若拉顺着她指的方向抬头看了一眼:“是爬山虎。”
阿寺摇摇头,“爬山虎下面是什么?”
若拉眯起轻度近视的眼睛看了看小楼的侧墙,只模模糊糊看到一些爬山虎遮不到的地方,露出来的歪歪扭扭的痕迹。
“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墙皮的裂缝吧,一直都有,我小时候这面墙好像就是这样的。”
阿寺觉得那些痕迹不像是墙皮的裂缝,倒像是小孩拿着巨大的马克笔涂上去的数字。
两个人牵着大毛回到家,若拉睡前照例看了很长时间老若的日记,阿寺闲得没事,盘腿坐在地板上,也拿了本老若的日记,陪若拉一起看到很晚。
第16章 极光再现
夏末初秋的夜里,若拉还保持着开窗睡觉的习惯,睡到半夜时若拉突然打了个寒颤,迷迷糊糊抓过蹬在一边的被子裹在身上,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夜风吹动并未拉合的窗帘,舞动的轻纱被涂上一层淡淡的荧绿色光晕,窗帘随风飞扬的缝隙间,露出夜空中一抹妖艳变幻的色彩。
光晕落在若拉平静的睡脸上,女孩睫毛轻轻颤了颤,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有些迷茫的怔怔看了一会儿半敞的窗帘间露出来的这块夜空。
绿色的魔眼与她遥遥对望,将她的心跳一点点拉进冰冷的海底两万里,拉进了无边无际的深渊。
她霍然从床上跳了起来,赤着脚冲出卧室,跑到露台上。
熟睡中的大毛被若拉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不满的汪汪了两声,然后屁颠屁颠跑过来,在若拉腿上蹭了蹭,枕着她的脚丫子卧了下来。
女孩微微颤抖,看向头顶巨大的苍穹。
明亮的荧绿色光晕正在广阔无边的夜空中翻涌蔓延,瞬间已是无边无际,星星隐没,月亮无踪,只有耀眼的极光在夜空中肆意泼洒,变幻莫测,将旷古未有的孤独与恐惧毫无保留的抛向人间。
女孩赤脚站在诡异明亮的夜空下,瘦弱的身躯像一片风中瑟瑟飘零的叶子,一瞬间,她觉得天地间,就只剩下了自己,恐惧入骨。
身后传来拖鞋踢踏的脚步声,阿寺不知什么时候从阁楼上下来了,手里拿着若拉的拖鞋,他走到若拉身边,蹲下来抬起大毛热烘烘的下巴,帮女孩穿上了拖鞋。
他起身,和女孩并肩无声看向夜空。
过了好久,他平静的说:“别怕。”
一瞬间,若拉眼泪奔涌而出,她压抑着一抖一抖啜泣的肩膀,轻声呢喃:“这是怎么了……”
爸爸妈妈和若文离开时,她一度难过到每天都不想从睡梦中睁开眼睛,不想面对这个真实的世界,不想相信她和她的亲人被短短几秒钟彻底阻隔在两个永不相接的时空里。
明明只是一眨眼的瞬间,她什么都没有了,她的人生像一个作家信笔捻来的小说,作家脑子一抽,大笔一挥,她就什么也没有了。
那是悲伤和愤懑交织的情绪,像个不幸获得自主思维的NPC在面对既定人设时,既走投无路又不得不一步步都下去的愤懑。
可现在,她感觉到的确是茫茫未知带来的恐惧,这方宁静浩瀚的天空,自她懵懂的童年时起就以无比安全,万古不变的慈祥面目圈养着渺小人类的天空,突然间好似变了情绪,让它羽翼庇佑下这群懵懂安逸的孩子,一时间手足无措了起来。
阿寺很想把女孩搂进自己怀里,摸摸她的头,让她别那么害怕,毕竟这不是她一个人的天空,恐惧也无需她一个人面对,他不安的动了动胳膊,发现这个动作挺需要勇气,最后还是放弃了。
“别怕,你只是见到了不是熟知的东西,它不一定有那么可怕。”他淡淡的说。
仿佛两个月前被一首《欧若拉》吓坏的人,不是他自己。
两个人回到客厅,若拉按了下电灯开关,果然停电了,和上次一样。
她回卧室拿出手机,发现信号也没有了。
两个人默默坐在客厅沙发上,听着小区里渐渐明显起来的不安……
对面楼里,有两家人从阳台探出身子,发出不安的讨论和压低嗓门的惊呼。
有几个顶楼也渐渐爬上来观望的人,一楼的小路上,拖鞋踢踏的声音越来越多……
若拉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睡着的,醒来时她蜷缩在沙发里,身上盖着柔软的夏被,阿寺歪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长腿委委屈屈卡在茶几和沙发的空隙间,像只被塞进鸡笼里的凤凰。
电视待机灯是亮着的,看样子已经来电了,若拉一骨碌坐起来,抓过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不出意料的,所有频道都临时改成了新闻台,铺天盖地都是昨天晚上再次出现的极光,若拉紧张的听着新闻播报员语气凝重的广播,她第一个想到的,是会不会再有上次那种全球多地同时发生的空难。
换到第三个卫视频道时,终于有播报员回答了她揪心的这件事,演播厅的大屏幕里,正在实况转播北京、上海、广州以及纽约、东京、巴黎等国际机场的情况。
所幸没有发生一起空难事故。
主要原因是这次地磁消失的时间虽然比上次长了将近一个小时,但太阳活动没有上次那么强烈,飞机上的电子设备没有直接发生功能失常,只是受到了电磁波的强干扰。
目前各国民航采用的是惯性导航和GPS导航相结合的方式,就算出现电磁波严重干扰,只要飞机本身不发生故障,就依然可以保证飞行航线的基本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