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子住了两天，燕生方了解一点关于那位‘宗主大人’的情况。
‘宗主大人’的心头好不少，宫殿后山众院内皆是些颜色好的公子。
或是家破人亡为那女子所救，又或是像他这样有所图谋，又或是贪恋权利功法。
宗主大人的心头朱砂痣，据说是梨园的楚公子，可随意进出宫殿的内殿。
主峰常年溢着黑气，只有几个院子没有。
梨园就是其中一个，常年梨花环绕，落英纷飞，美不胜收。
而且丹炉的金丹，藏书阁的最深处的秘法，都随他取来。
听侍女这样说起，燕生还是有几分羡慕的。
倒不是羡慕他别的，藏书阁的功法，乃他日夜所想。
她有心头好，燕生心头自然喜悦，如此一来，她大部分时间是碍不着他的。
女子若能一直这样，燕生应该开心，只是修炼的法门，还一直没有着落。
到魔宗以后，她也一直没有来，想必是忙得紧。
燕生坐在院子的石桌上，夜明珠散发出淡薄的微光。
他看着周围的黑雾，又饮了一口水，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怎么，在这里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女子身着一身紫白色长袍席地，内衬一件白色衣衫。
头发披散着，逆着月亮的微光，朝燕生走来。
看着便是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谪仙人模样。
“没有”燕生摇了摇头。
“想必是无聊得烦了罢”
她自然的坐在石桌旁边，从纳戒中拿出两本泛黄的册子。
“宗主说笑了”
少年人的冷冽清寒的目光，看见那两本泛黄的册子，才出现些烟火气。
“这两本功法--”她说话间，将功法朝燕生推过来，却只推至一半，便停下了。
“你择其一而行之”
她如玉的修长手指扣在石桌上。
“左边这本，可将你闭塞的灵根经脉全部打通扩大，你吸收灵气的资质为天品，五灵根虽杂，但相辅相成，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她随即又笑了笑，道“当然，届时你这院子中的黑气，我也会收了去，你修行亦不会有障碍”。
燕生有些意动，但还是沉默着继续听她说。
“这本”女子勾了勾唇“要洗经伐髓，先使你五脉具断，接着重铸经脉，使你五行的灵根经脉皆变，以五道经脉共修这黑气，必定事半功倍”。
女子说完笑语盈盈的看着燕生。
燕生从未听过这样的法子。
“你可想好了，若是选了便是定了，再没有重选的可能”
女子的声音在耳边萦绕，燕生第一次感觉到选择的艰难。
少年眉头紧锁，心有挣扎，静默的坐了一会儿，女子也一直并未催他，只是静静的坐着。
少年的手终于抬起，直直就要落在那本修炼黑气的书上。
女子抓住了少年的手，再问“你可知道，若是重铸经脉炼黑气，你就再无一丝机会重归仙宗”。
她顿了顿，又说“若是哪日，我心情好，便放了你回仙宗也不是不可能”。
不知是想到什么，少年的嘴边似有讥讽“宗主或许不知道，我本就主动跳下思过崖，为求逃命”。
少年幼时便听师父说，仙宗有许多清风朗月，正直善良的好人，只是可惜，他还没有来得及遇见。
他既选了魔宗，又何苦舍近求远。
少年拿起了那本泛黄的册子。
“你倒是个聪明的，可惜我刚得的红果，倒便宜你了”
女子站起身来。
“红果--”燕生在嘴里喃喃，好似在哪里听过。
“不是在山崖下的那人手中”燕生口快的问出来。
“他手中自然是假的，若是真的，岂能被他轻易夺得了”
她顿了顿，又说
“好了，早些睡罢，明日早上，你便到主宮内殿来洗经伐髓，这册子你便收着，研读研读，若有不懂，只管问我”。
“好”
燕生点头。
女子说着便往外走去，很快消失在月色中。
燕生手里捧着那册子，哪里还睡得着，只管在石桌上研读起来。
太阳的光线普照在溢着黑气的山峰，也只让山峰少了些阴霾。
燕生睡得很晚，早上却很精神，早早的便醒着，抬头望着床顶发呆。
待觉得外面微热闹些，有人声了，燕生才往主殿走去。
燕生第二次到主殿来，一旁候着的侍女们抬头看他，又很快低下头去。
“公子这边请”
上次领着燕生走的那个侍女很快上前来，微微弯身颔首，领着燕生往内殿走。
殿内仿佛是一个新的世界。
淡黄色的绸带从梁上垂下，左边是一个巨大的温泉，散发着缕缕热气。
右边沉木家具铺陈，里面好似还有一小殿。
窗户左边摆着一张花梨小桌，窗外春意盎然，树木焕发勃勃生机，无半点黑气沾染。
让燕生惊讶的还是坐于花梨小桌旁边的那位公子。
公子于花梨小桌旁坐着，长长的乌发仅凭一条白色丝带束着。
身着冰蓝绸缎，眉眼细长温柔，素手轻抚着花梨小桌上的长琴。
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那魔宗女子于花梨小桌旁坐着，半赖在小桌的边缘，眼眸紧闭。
如此仙乐，倒好似用来助她养眠的。
燕生心中惊讶感叹千丝万缕，面上却不过一瞬。
“楚公子”
领着燕生的侍女弯腰颔首行礼。
第84章 炉鼎少年（四）
“唔”
女子惫懒的哼唧一声，慢慢的直起身来“你来了”
眼眸依旧半眯着，仿佛困倦得不行。
楚公子跟着侧眼看过来，一只手停下来，另一只手轻拢慢捻，随手拨弄。
“宗主”
燕生微微颔首算作行礼。
女子只瞧了那侍女一眼，侍女便已经自行下去了。
“燕生，我且问你”
燕生侧耳认真听，只以为她要进入正题。
“可会弹琴”
女子说着随手在那琴上拨了两下，楚公子也早已停下来。
他们一同看着楚生。
清风朗月，温文儒雅，这便是楚公子。
燕生一直觉得那魔宗女子脾性怪得很。
生气或是欢喜，只在一瞬，或有一点惹她不高兴，她必得闹起来。
实在任性。
燕生一直不明白她。
可是现在看着楚公子，燕生好像明白了些。
在楚公子面前，想必她那一身任性，无赖，都会去了罢。
“不会？”
少年久久不答，女子耐着性子，重复。
“会的”
少年语气生硬，但到底还是答出来。
凡世间的君子之风，不正是习‘诗，书，礼，御，骑，射，琴，棋，画’这些陶冶情操的东西。
“来试试”
女子手肘放在花梨小桌边缘，半撑着脑袋，衣袖顺着垂下来，露出白皙手臂，却半点不带情/色味道。
“梨园的梨花开得正盛，喻雅可愿与我同赏”
燕生还没答话，倒是楚公子饶有兴趣的问了问魔宗女子。
这是燕生第一次听见听到她的名字。
听着这么温柔的名，看着这么清冷的人，怎么会是这么个性子。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今日怕是不大行，有些正事要做”
魔宗女子撑着桌子猛地站起来。
“美人且等我些时候”
女子的话又轻佻起来，活脱脱的多情浪子。
倒是与楚生想的，又有些不同。
“随我来”
她并不看楚生，只微微侧头说了一声，便朝着内殿的小殿走去。
小殿比之内殿的入口，算是十分小，淡黄色的绸带隔着。
不同于内殿周围的芳菲四月，小殿内的黑气比之主殿外面更甚。
抓住燕生眼光的，是小殿中间的木桶，木桶底下似乎有什么阵法。
小殿周围的黑气缓缓经过阵法的脉络，皆朝阵法中心汇聚。
最后黑气凝实，竟化作黑色的小水滴，坠入木桶中。
“吃了罢，然后去里面待着”
女子从纳戒中取出朱红色的果子，递给燕生，然后指着那装满黑水滴的木桶。
燕生跨进木桶，衣衫顷刻湿了去。
朱红色的果子被少年纳入口中。
不过一刻钟，少年双目紧闭，原本白如玉的脸庞通红，薄唇紧抿。
体内绞痛全表现在额间不时滴落的豆大汗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