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
他显然有些恼羞成怒了,拿起筷子猛的夹了好几口菜吃。
此时喻雅已经停下笑了,她撑着脑袋,微微歪着头看他吃菜。
“殿下”
“殿下”
“殿下”
她变着调子的唤着他,和哄三岁的小孩儿没什么区别。
苏俞城不理她,自顾自的吃菜。
她又说
“殿下,可愿意听听我的故事”
第30章 失宠皇子 (五)
“你的故事?”
苏俞城转过头去看她,心中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不得不承认,他是好奇的。
这个奴婢,她奇怪得紧。
无人愿往的宣明殿,她偏偏来了。
但若说她来宣明殿的目的,他是真看不明白。
她每日都好似特别清闲,忙着院子里的琐碎小事。
但这么随意的就妥协了,好像又有些。。。
苏俞城沉默了半晌,微微低头夹菜,不去看她。
许久未有动静,寂静的黑夜里的还是响起了一声
“说”
喻雅斟起一杯酒,一口饮尽。
看着还有些赌气的苏俞城,说“殿下,可知道我的名”
那边赌气的少年拉长了脸,可又压不住心中的好奇。
于是只能自以为冷漠的答道“春红”
可是瞧瞧那微微向右撇的眼睛,将他的妥协与好奇全写在脸上。
喻雅正眼看他,就看见他急急的收回往撇过来的的余光,看着石桌的边角。
还真是将做贼心虚这个成语,表现得淋漓尽致。
也只有这般年岁的少年,才有如此姿态。
“那是入宫后才有的名字,也是,是奴婢疏忽了,入宫前的名字殿下怎么会知道”
苏俞城听了这话转过头去,还未反驳,就看见她又自斟了一杯酒,一口而尽。
坐在石桌上的少年气鼓鼓的似要反驳,可半天没有反驳出来话头儿。
对面的奴婢又喝了几杯。
苏俞城的眉头微皱,道“怎么好好的要讲故事,你倒一个人喝起酒来”
对面的奴婢听了,眉眼弯弯,清隽一笑。
夜晚的宣明殿此处,只有远处的几个灯笼悬挂,光照过来,未及月光明亮。
光影暗淡,她坐于树下,笑完之后抬眼看他,答“自然是壮壮胆,毕竟奴婢现下与殿下同坐”。
壮胆?瞧她脸上一派随性的风流气度,哪里需要壮胆。
“我的以前的名字,唤作喻雅,殿下觉得,可还入耳”
坐于树下的女子停下饮酒,偏着脸看他,眼睛里布满了期待。
苏俞城愣住了,一时半会儿答不上话。
对面的女子见他不答,猛的站起来,凑得近了些,似乎有些恼了的问“殿下觉得,觉得不好吗”
她凑得近了,苏俞城才得以看见她有些红的脸颊。
她原是清丽的模样,平日里也喜素,看着却有些寡淡,如今这模样,才算带了几分桃花色。
原是醉了,他心里稍微放下些心。
就这么小的酒量还要学人家喝酒壮胆。
她不胜酒力,站了没多久便如同软骨虾一般坐下,抵着桌子。
一只手撑着桌子,另外一只手又要去拿那酒瓶。
边拿还要再问“殿下觉得如何?”
这教他如何答,女子的闺名,若他真的赞了两句,倒教这奴婢瞎想。
“殿下?”
她又唤了一声。
被她叫得有些不耐了,苏俞城憋着嗓子答了一句
“尚可”
苏俞城夺了她刚斟满的酒,做贼心虚般的一口饮尽。
喝完了看她,她竟也不恼着抢酒,眼睛氤氲,乌潼湿润的看着他。
除了脸上的那一抹醺红,竟没有半分醉酒的模样。
苏俞城一时有些迷惑,她到底醉了不曾。
不管醉了还是没醉,有些话还是要说的
“女子的闺名,是不能对男子直言的”
苏俞城十分认真的对自己宫中的奴婢说。
但听者好似没有放在心上。
“男子?”
她似有嘲讽的一笑。
然后站起来,慢慢的走到苏俞城旁边,低下头。
苏俞城从她的动作一时间竟不能分辨,她到底醉了没。
她又说“殿下,可能还需再年长几岁,才能算作一个男子吧”
她这话说得委婉,苏俞城还是听出了她的意思。
苏俞城猛的站起来,就要反驳,突然惊觉,他竟真的,没有这个奴婢高。
他竟只到她的肩窝,苏俞城在现实的打击面前说不出话来。
最后只能咬牙切齿又死不甘心的憋出一句“我早晚会比你高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没心没肺的奴婢畅快的笑起来。
苏俞城立在那里,脑中有羞怯之意,在她的笑声中愈加明显。
可一时竟也拿她无法,只能转移话题道“你的故事可还未开始呢”
“哦,对,奴婢,不,我的故事”
她闻言璀然一笑,回了开始的位置坐下,又饮了一杯。
苏俞城也不催她,看她这半醉半醒的模样,哪里还讲得出什么故事。
点她只是为解刚才一时的尴尬罢了。
谁知她饮了一口酒,倒真的慢慢讲起故事来。
他本以为,她讲的故事,必定是一段伤心往事。
应着这月色,倒也下酒。
谁知她竟断断续续,讲了好些个她孩提时候的趣事。
说起她闺名的寓意,说起她的父母是如何的疼爱她,甚至说起她府上的一位妈妈怎样怎样。
苏俞城听得太阳穴突突的疼。
他本以为,她今晚见他生气,定是要对他说些好话,或是讲个悲伤的故事来安慰安慰他的,看来是他多想了。
“你醉了”
苏俞城站起身去,走到旁边正要扶她,竟被她猛的挥开。
“殿下可知,我今日说的这些话,是个什么意思”
苏俞城只当她吃酒吃醉了说胡话,本来不欲理她。
谁知她竟赖坐在石椅上不走。
她坐在石椅上,抬眼直直的看着苏俞城,那双黑色的眼瞳在暗淡的光线下,也不失光芒。
苏俞城本欲将这个贪杯的奴婢带进殿中,听她话中似有深意,一时竟不能动。
原扯着她的手,倒叫她一时挣开了。
他一时不言,那奴婢倒是像打开了话匣子,道
“我知殿下怀疑我,想我好好的,偏与殿下来这偏僻的宣明殿做甚”
她依旧坦坦荡荡的看着苏俞城,道“本来奴婢也不欲与殿下解释,奴婢只安心做好的奴婢本分即可”
“然”她话锋一转,又说
“今日殿下真心保下奴婢,甚至不惜惹恼了六皇子,自是待奴婢不薄,奴婢自然以真心以报”
她顿了一下,又偏头问
“殿下以为,奴婢原来在家中生活如何”。
“快乐安康,衣食富足”
苏俞城依言所答。
“那便是了,在这偌大的宫中,每一步都需得谨言慎行,即便做得好了,也得小心提防他人嫉妒,是以奴婢原心不在高位,只想稳稳妥妥到出宫那一日”
“可今日殿下待我不薄,奴婢只有真心以待殿下,从此天高海阔,亦或是淡云流水,殿下往哪里走,奴婢便陪着殿下往哪里走”
她说话间激动起来,竟一下子跪在地上。
“这很好”
苏俞城慢慢的扶起她。
他其实也小酌了几杯,本也有些微醺。
可她的话如同六月里的一场滂沱大雨,瞬间将他砸了个清醒。
她的眼神十分真诚,如同晨时太阳照耀的露珠一般闪耀。
今日六皇子如此行径,辱他嘲他,甚至于将他每日精心打理的菜圃毁了,他当真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吗?
凭他是什么淡泊名利的世外高人,又或是修仙得道的大罗金仙,怕是也难免一怒。
只是没有力量回击,所以只能假装平静,甚至于假装生这奴婢的气。
可在那一瞬间,在她担心的看过来的那一瞬间,在她闪着晶亮的眸子,说出担心的话的那一瞬间。
那些怨气,那些愤恨,消失了大半。
剩下的只有潜藏于心的志向。
“殿下?”
看他面色平静,喻雅一时也弄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他的执念,便是希望有人陪他度过这几年不是吗。
“嗯,饮酒饮酒”
苏俞城回过神来,他努力的抑制住脸上即将出现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