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是上辈子的死对头(10)
那女娃娃生得玉雪可爱,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长得比他见过的所有女娃娃都要好看。
片刻,他便见那女娃忽地将身前那装着半块米糕的碟子,往坐在她对面的一个年龄稍大的男娃跟前推,圆圆的脸蛋上扬着甜甜的笑容。
而后,那个年长一些的男娃便伸出手去,将那半块米糕拿了过去,径往嘴里塞。
他抿了抿嘴,正要移开视线,突然听见那女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叫着:“娘,娘……”
他愕然,下一刻,便见屋里那位正分派差事的夫人急急忙忙地走了进去。
“宝丫是叫娘了么?”他听到那位夫人又惊又喜地问。
许筠瑶假装抹眼泪的动作一顿。
这妇人怎么回事?关注点歪了吧?明明应该问我怎么会哭才对吧?
对方如此不上道,她唯有一边抹眼泪,一边指着歪着脑袋奇怪地望着自己的周哥儿,委委屈屈地道:“哥哥,哥哥,坏……”
阮氏一听,愈发高兴了:“哎呀,连哥哥都会叫了。我就说,我的宝丫这般聪明,怎不会叫娘呢!”
许筠瑶:“……”
这妇人真的有点儿蠢!
第8章
下一刻,她干脆“呜哇”的一声哭得更响亮了,边哭边含含糊糊地道:“哥哥,抢,哥哥,坏……”
阮氏这下终于醒悟过来了,故意板着脸教训儿子:“周哥儿不乖,怎能抢妹妹的东西吃呢?”
周哥儿一听就委屈了:“我没有,是妹妹给的……”
话音未落,许筠瑶的哭声又响亮了几分,哭着哭着甚至还打起了嗝,只那句“哥哥坏”却始终没有停止。
阮氏一边哄女儿,一边抽空教训儿子。
周哥儿委屈巴巴地扁着小嘴,皱了皱小鼻子,到底没有再多说什么。
许筠瑶见他如此,倒是高看了他几分,偷偷冲着他扬了个大大的笑脸。
周哥儿自然也瞧见了,小嘴先是微张,而后嘀咕了几句,许筠瑶也没有听清楚,只是见他像是瞬间被霜打过的茄子,整个人都蔫了。
她有点好笑,干脆便也不再装哭了,乖乖地让阮氏替她洗了脸。
被阮氏牵着迈进明间的时候,她才注意到屋里多了一名陌生的孩子,忍不住好奇地多打量了几眼。
这个孩子,浑身像是长满了刺似的,拒人于千里之外。长得不像老匹夫父子,也不像包子夫人,这个时候会出现在此处的,必定也不会是大房和二房的孩子。
所以,他是谁?
那孩子看到她,竟是下意识地退了几步,眼神警惕,身体紧绷,整个人像是进入一副严阵以待的状态。
许筠瑶纳闷:他是在怕本宫么?
“这是暂时住在咱们家的柱子小哥哥,宝丫要听话,可不许欺负小哥哥。”阮氏看出女儿的疑惑,笑着捏捏她的脸蛋嘱咐道。
许筠瑶乖巧地点点头。
那孩子飞快地瞅了她一眼,而后连忙移开视线,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将她列入绝对不可接触的黑名单上。
毕竟这小姑娘蔫坏蔫坏,连自己哥哥都陷害,比姨母家那个刁蛮任性又爱哭的妹妹还可怕,还是离她远点儿的好。
一会儿碧纹也牵着周哥儿过来了,许筠瑶不经意地发现,周哥儿从那孩子身旁经过的时候,那孩子同样紧绷着身体退后几步,远远避开挣脱碧纹的手朝阮氏扑过去的周哥儿。
许筠瑶一直留意着那名为‘柱子’的孩子,见他脸上忽地露出几分羡慕的表情,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便朝着他摇摇摆摆地走去。
然后,她便发现,她每朝对方走近一步,对方便僵硬地往后避让一步,似乎是很怕别人触碰他。
她停下了脚步,歪着脑袋瓜子打量着他,见他绷紧身体,一脸警惕地望着自己,浑身上下都是一副戒备状态,仿佛只要她再进一步,他就会撒丫子跑掉。
“你叫柱子么?可曾用过早膳了?我带你去吃些东西可好?”那头碧纹得了阮氏示意,上前来弯着腰和蔼地对他道。
许筠瑶惊奇地发现,碧纹接近他的时候,他除了身体有些僵硬外,却并没有避开她的触碰。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她心里嘀咕着,随即迈着小短腿朝向她张开双臂的阮氏走去。
片刻之后,她听到身后响起一道稚嫩却又有几分低哑的声音。
“我叫绍廷,贺绍廷,不叫柱子。”
她一下子便愣住了,猛然转过身去,死死地盯着那张面无表情的小脸,意图从中寻找一丝熟悉的感觉。
贺绍廷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无意识地往碧纹身后躲去。
“宝丫?”见女儿直溜溜地盯着那孩子,阮氏疑惑地唤了声。
许筠瑶没有听到,愈发盯着贺绍廷死命地瞧。
这张脸,少了刚毅,多了稚嫩,唯一相似的,便是那‘无甚表情’的表情。
会是他么?会是那个战功彪炳,生前无比荣耀,死后极尽哀荣的少年将军、忠勇侯贺绍廷么?
大齐立国,中原战乱虽已平息,但周边各国仍旧虎视眈眈,屡扣边关扰民,及至天熙帝,亦即日后的太宗皇帝继位后,御驾亲征,正式打响了大齐与周边虎狼之国的战争。
而十六岁的贺绍廷,便是在这场战争中初露锋芒。
只不过,许筠瑶会记得他,却并非因为他那名垂青史的不败战绩与功业未成身先卒的遗憾,而是因为这个人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勾起她闺阁少女情怀的。
至于勾起她少女情怀的机缘,如今想来却是有点儿俗套,不过却是最容易打动小姑娘芳心的。不错,那便是——英雄救美!
想当年她还是太宗皇帝嫡长子,亦即日后的废太子宫中一名小宫女,因为遭人陷害在太子设下的盛宴上当差出了差错,若不是当时已经贵为大将军的贺绍廷简单的一句话替她解了围,只怕她当场便会被拖下去杖毙了。
那个人是满殿热闹繁华中最为安静独特的一个,却也是无人胆敢小觑的一个,纵然是东宫太子,对他也是刻意拉拢讨好。
他从来不笑,也甚少说话,坐在那儿自斟自饮,自成一处风景,有点儿漫不经心,仿佛世间上没有什么能让他在意。
而那个时候,她只能趁着起身的机会感激地望他一眼,暗暗把他的容貌记在心里,然后自惭形秽地退了下去。
再后来呢?便没有后来了,天妒英才,少年将军病逝在东征途中,举国哀悼。而她则在太子被废后没入后宫挣扎求生,后来又到了豫王府,一步一步从豫王的侍妾开始,直至变成后来宠冠六宫的淑妃娘娘……
凭谁也无法想像,在前朝后宫翻云覆雨、面慈心狠的许淑妃,也曾有少女怀春的时候呢!便连她自己,也几乎快要忘记这么一段往事,连那张坚毅的俊脸,也被时光冲刷得模糊不清。
晚间唐松年回来,阮氏迫不及待地将女儿会叫娘,也会叫哥哥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听得唐松年又是欢喜又是嫉妒。
他瞥了一眼正被碧纹扶着踩在绣墩上,趴在阮氏的梳妆台前盯着上面的铜镜直看的小丫头,酸溜溜地道:“没良心的坏丫头,先叫娘倒也罢了,竟是连哥哥也排在爹爹的前头,真真是白疼她了!”
阮氏掩嘴直笑,继续往他的小心脏上扎刀:“方才在娘屋里,她也叫祖母了呢!”
唐松年的酸水咕噜咕噜的冒得更厉害了。
很好,一家子里头,他竟是排在最后面的。
许筠瑶可不理会身后那直冒酸水的“老父亲”,她皱着小眉头盯着铜镜里的那张脸蛋。
还行,虽然年纪尚小,可五官瞧着倒也挺精致,比她原本的相貌也没差。只是到底年纪小,又被精心喂养着,这脸蛋圆滚滚的,肉也着实多了些。
她捏了捏脸蛋上的肉,心里顿时一阵哀嚎。
怪不得老匹夫和包子夫人那般喜欢捏她的脸蛋呢,这脸上的肉也着实太多了些,软绵绵滑溜溜的,如果不是长在她的脸上,她也想时不时捏上一把。
这般圆滚滚胖乎乎,不会在未来的少年英雄心里落得个小胖妞的印象吧?若是这样的话,还不如上辈子的小宫女形象呢!
她苦着小脸,好不哀愁。
就算这辈子依旧没机会与心中的月光英雄月下相依聊聊人生赏赏风花雪月,至少也要在对方心里留下最美好的印象才是,如此才能不枉她这辈子“忍辱负重”给老匹夫当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