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抚她的脸颊,在她唇边印下一吻,又揉揉她的耳垂……他才俯在她耳边正式说一句:“我回来了。”
温热的水让顾昭华清醒了一瞬,可她实在累极,看了身后那人一眼便又放心地合上双目,凤行瑞也不叫醒她,温柔地替她清理全身,复回帐中,两人依偎而眠。
这是这两人一年多来,睡得最好的一觉。
次日醒来,顾昭华眼未睁先伸手去摸,只怕是自己昨夜做了个旖旎之梦,好在,身边虽是空的,却被她摸到一块玉牌。
这玉牌是他临走前,她亲自挂在他身上的平安玉,如今玉在,人自然归来。
知秋听到屋里的动静进来,服侍顾昭华起身,边道:“王爷一早入了宫,这会还没回来。”
顾昭华嗓子疼得厉害,这会说不出话,就点了点头,想他昨夜那风尘仆仆的样子,肯定是先回家来见她,让永昌帝多等了一夜。
知秋又递来一杯茶水,嗅之清香饮之振神,并不是她平日喝的茶。
知秋道:“这是王爷临走前吩咐的,说茶中有些滋肺润嗓的药材,可缓解王妃的不适。”
顾昭华虽早已习惯了他的体贴,可心中还是甜蜜,转而又问起两个孩子,知秋答道:“两位小公子都随王爷入宫去了。”
顾昭华怔了怔,想到永昌帝昨日所提,心中隐隐有些发慌。
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她都不愿离开自己的孩子,哪怕最终要她做一由言不由衷的选择,她也不会将自己的孩子送给旁人!这一点没得商量,就算是凤行瑞开口,也没得商量!
因为这事,顾昭华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她猜测着凤行瑞入宫的目的,永昌帝早已与他透露过这样的意思,可他在给自己的信中只字未提,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会不会答应?要是他不答应,凤行于思还能否顺利继位?如果不能,那他……一切似乎正朝着她最不愿看到的方向发展着,她的心意坚定,却无法保证凤行瑞是否与她一般想法。
顾昭华想着这事,等着凤行瑞,越等越心急、越等越心焦。
过了午时,凤行瑞终于回府,顾昭华不管自己身体酸痛赶去相迎,却只见凤行瑞一人回来,既没看到二郎,也没看到长乐。
顾昭华当即慌了,“孩子呢?”
“在宫里。”凤行瑞一把扯住听到这个答案就要往外跑的顾昭华,弯身揽起她的腿弯将她抱起,不顾她的抗议大步往自己的院落而去,“只是陪老人家多待一会,晚上父皇会送他们回来的。”
顾昭华停止挣扎,忧虑万分地盯着他,“真的?”
凤行瑞轻咬了她的鼻尖一下,“不然呢?你以为我将孩子送人了?”
顾昭华瞬时红了眼眶,狠狠捶了他几下,“你早知道父皇有此打算是不是?为什么不与我说?”
“早与你说也没有用,我不回来,此事便做不得准,早与你说了岂不是让你白担心?”回到卧房内室,凤行瑞将她放到床上,轻轻揉了揉她的腰,“这会让你歇了倒急着往外跑,身上不疼么?”
一语双关的话让顾昭华好难为情,让屋里的下人出去才拧他胳膊一下,“好没正经,屋里还有人呢。”顿了顿又道:“那你是怎么想的?你回绝皇上了?”
凤行瑞摇了摇头。他挨着顾昭华在床头坐下,“这件事必须答应,不然我们之前计划的一切都将付诸流水。”
顾昭华当即又要起来,却被凤行瑞按住,“你听我说完,总这么急。”
“那是我儿子,我当然急!”
“难道不是我的儿子?”凤行瑞把她抓回怀里抱着,“父皇如今是执意如此了,想让于思继位,把长乐过继给他是唯一的方式,不过,也就是这几个月的时间。如今炮船即将试航,年末之前,海禁必定重开,父皇已决定在海禁重开之日禅位让贤,一旦于思登上皇位,大可覆水收回,随便找个托词就可将长乐还回我们身边。”
顾昭华眉头紧蹙,她考虑着这件事的可行性,对于凤行于思来说,肯定还是自己的儿子最好,所以不存在他不愿还回孩子之事,可真会这么简单?若真这么简单,永昌帝岂会想不到?
两人正说着,外头有人来报,诚王来访。
第356章 兄弟
凤行瑞按住蠢蠢欲动的顾昭华,“老三过来必然是为过继一事,昭华,我们必须答应。”
顾昭华顿时眼圈发酸,“可万一……”
“不会有万一。”凤行瑞握了握她的手,“老三继位之日,便是我们全身而退之时,昭华,难道你不想我们以后轻松渡日?”
顾昭华当然想,否则又岂会这般纠结?她脑中乱得很,一会是长乐娇憨可爱的脸蛋,一会是纷乱争扰的宫廷生活,从现在到年底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只需等到凤行于思登基之日,长乐便可重回父母怀抱,这对顾昭华来说是一个极为难做的决定。
“届时我会以长乐需要慢慢熟悉诚王府为由让你多陪长乐一段时间,就算抱过府去,你也可以常去探望。”
“我……”顾昭华真的乱了,她知道自己不是个做大事的人,就算平时她有多么快意恩仇都好,现在这一刻她只想把孩子留在身边。
知道她内心繁乱,凤行瑞不再劝她,让她自己去想,“我先去应付老三,今日我不会给他确定的答案,等我回来,咱们再慢慢商量。”
凤行瑞离去后,顾昭华拧着手里的帕子眼圈已见了湿,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当初二郎被人掳走已让她心力交猝,如今又要她将儿子送给别人!虽说凤行瑞给了她一个期限,可她不信永昌帝会没有后手,若是万一……不行!她绝不同意!
顾昭华腾然起身,急匆匆往前厅赶,她要告诉凤行瑞和凤行于思,她不会同意这样的事情!
顾昭华脚步急促,没一会已赶到正厅门外,正厅大门紧闭,管家与下人都在门外远远地听命,顾昭华是府中女主人,自然无人拦她,她本想推门而入,可听到厅内隐隐传出的话语,不由又顿下手来。
凤行于思似乎在哭。
他与凤行瑞诉说自己努力多年却不被永昌帝认可,诉说自己处事持公却得不到朝臣拥蹩,好不容易等到凤行瑞愿意支持他登上帝位,却又查出他今生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子嗣!
听到这里,顾昭华蓦然一惊,对于一个皇位候选人来说,现在没有子嗣,与以后永远没有子嗣根本不是一个概念!室内的凤行瑞同样也吃惊不小,急声问道:“可确诊了?都找了哪些大夫?可不可靠?”
凤行于思颓然答道:“皇兄走这一年多来,臣弟多方从民间寻找医科圣手,不管是重金所聘,还是臣弟乔装改扮以平民身份前去求医,所得结果都是一样,所以,臣弟才会一时糊涂,要清曼假扮有孕陷害皇嫂,一方面让父皇不会怀疑,另一方面则可污蔑皇兄……臣弟实在羞愧……”
“起来……”
隔着门板,室内的声音听得不太真切,顾昭华努力贴紧耳朵,听凤行瑞道:“权力迷心,为这个位置,多少兄弟阋墙杀个你死我活?我相信你亦是被形势所迫,如今又有悔过之心,为兄岂会再行责怪?”
门外的顾昭华撇撇嘴,这话说得可真简单,当初要不是她手急眼快,恐怕如今已被冠以谋害皇孙的罪名了。不过她也明白,事情已经过去,凤行瑞与凤行于思又处于合作阶段,重提往事一点意义都没有,也正因为如此,凤行瑞才会轻轻揭过。
凤行于思的哭声大了些,好一会才渐渐收住,“今日父皇提及要皇兄将长乐过继给臣弟一事,臣弟知道皇兄和皇嫂对长乐爱护有加,又岂忍骨肉别离?臣弟亦想得明白,此生无子,大概便是上天给臣弟的启示,从今后臣弟定然一心辅佐皇兄,将我大瑞带至顶峰盛世!”
这次,室内的沉寂时间久了一些,顾昭华听出凤行于思的意思,不由自主地摒住呼吸等待凤行瑞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