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90)
他在“香包”里包上了稳定固魂虫的药引,对夏瑜有宁神镇魂之效,奶娘将香包塞在夏瑜的襁褓里,果然,不久夏瑜就停止了嚎哭,抽泣了一会儿,吮着手指头睡着了。
荆鸿怜爱地捏了捏夏瑜的脸,夏瑜在睡梦中咧嘴冲他笑。
奶娘满意离去,在转角处撞见了守候多时的太子。
夏渊从她怀里接过自己儿子就走,只留下一句话:“以后不准再来打扰他。”
奶娘呆然伫立。
回房后,夏渊把那香包拿出来,晃了晃说:“没见过这么丑的针脚,难看死了。”
可是他把香包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又嗅了嗅。
他儿子啜着手指头与他对视,见父亲抢了自己的东西,扁了扁嘴。
夏渊连忙把香包塞回襁褓,恨铁不成钢道:“没出息!”
是夜,夏渊铺开了桌上的纸张。
那里有两摞纸,一摞中都是谢青折,一摞中都是荆鸿。
这是他这些天里不停在琢磨的东西。
起初,他想把这两人区分开来,给一切做个解释,但后来他发现这很难做到,像是关于这两人的记忆,全都混淆在了一起。
谢青折。蒙秦上卿。
荆鸿……蒙秦奸细。
他信手在纸上写下两行字,然后猛地揉成一团,将桌上所有的纸张付之一炬。
他不能再想了。
他不能再想他了,他已经,无法忍受了。
三更时分,夏渊踏入了荆鸿的小院。他登堂入室,直至他的chuáng沿。
他点燃了灯火,映出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那张脸何其平静,睁眼,起身,理了理衣襟,就在chuáng上给他行礼,双手交叠在额前,对着他,深深跪拜,君臣之礼。
他说:“我一直在等你,殿下。”
长发未束,从他的背上散落下来,蜿蜒到夏渊的指尖。
他一直跪伏着,未曾抬头。
夏渊问:“荆鸿,你说这世上有没有两个人,他们是不同的人,不同样貌,不同岁数,不同声音,却有着相同的习惯,相同的性格,甚至……相同的记忆?”
“殿下,这世上没有如此荒诞的两个人。”
“荆鸿,你是蒙秦的奸细吗?”
“臣不是。”
“那你究竟是何人,你与谢青折是什么关系?”
“臣……就是谢青折。”
第39章 坦诚对 …
夏渊定定看着这个俯首在自己面前的人,忽而笑了,他说:“我倒是听不懂你的话了。”他拍了拍荆鸿轻颤的背脊,“你先起来,我想看看你。”
荆鸿僵硬地直起身来,夏渊打量着他惨白的脸色,心中竟闪过一丝快意——他忍耐了这么多天,那个一直装模作样、qiáng作镇定的人,终于要在他的面前支离破碎。
夏渊脱了鞋袜爬上chuáng,像是从前睡不着来找他一样。
“你说你是谢青折……”他伸手抚摸荆鸿的脸颊,“可你长得一点也不像他。你知道么,自从我想起在千华寺的那些事,他的样貌我无时无刻不在回忆,生怕自己哪一天又想不起来了。如今我闭着眼都能画出他的脸来,反正……绝不是你这样的一张脸。”
他的声音有种压抑的低沉,字字句句都敲打在荆鸿最后的伪装上。
荆鸿闭了闭眼:“殿下,人之躯体,不过皮囊,纵是换了皮囊,曾经做过的事、犯过的错,亦是摆脱不掉的。”
夏渊一点点勾勒着他的眉目轮廓:“也对,世间之大,想来那些返生秘术、借尸还魂之说也不是绝无可能。何况你的性子与那人确实相像,对我好的时候,当真是把心把肺都掏给了我,然后冷不丁地,再给我一个‘大惊喜’。”
夏渊凑近他,状若亲昵:“既然你说你就是谢青折,那我说你是蒙秦的奸细有什么不对?你不是蒙秦王最器重的上卿吗?”
荆鸿的嘴唇血色尽褪,张了张口,艰难道:“我……不再是了。对于蒙秦来说,谢青折已经死了。”
夏渊呵呵笑了出来:“是啊,他死了。传说谢青折是积劳成疾而死,看来他对那个蒙秦王,还真是情真意切啊。”
两人目光相触,荆鸿被夏渊眼中的寒意激得一凛。他知道夏渊疑他,又不知该如何解释,他踌躇了很久,只憋出一句:“……不是病死的。”
“什么?”夏渊没有听清。
“谢青折不是病死的。”
“不是病死,你的意思是……死于非命?”夏渊眯了眯眼,心思电转,“以谢青折在蒙秦的名望,能对他下手的,只有蒙秦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