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145)
自他二人停驻瓯脱,起初有不少流寇前来骚扰,但未有一人伤得了他们,别说钱财食物,就连他们的衣角都没摸到。
有一次十几二十个人前去,眼见着靠近了他们的屋子,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人横七竖八地躺在沙堆里,互相询问是怎么回事,没有一个人能答得出来。都说此事太过蹊跷,几日后,便没人敢去招惹他们。
谢青婉点上屋里的油灯,对刚刚动用过灵术的兄长道:“哥,休息一下吧,瞧你脸色差的。来,吃点东西。”
谢青折笑了笑:“无妨,你先吃吧,我不饿。”
谢青婉没心思跟他推来让去,她看上去温婉,性子却比谢青折要烈得多,当下把碗往桌上一放,杏眼圆瞪:“你吃不吃?我给你弄半天了,你吃不吃!”
谢青折一看妹妹要发怒,赶紧接过碗筷,哭笑不得地应承:“吃吃吃,这就吃。”
谢青婉这才满意了,坐在一边,翻出她哥一件破了dòng的衣裳缝补。
这里的水源和粮食实在太稀缺了,就这一碗面都没办法煮开,只能是一坨干巴巴的面线,谢青婉在里面拌了些卫燕那种叫做“泥”的香料,努力让这碗面不那么难以下咽。
即使这样,谢青折还是吃得很艰难,粗砺的干面卡着喉咙,噎得他几欲作呕,他忍着没咳出来,但谢青婉还是觉察到了,赶紧给他倒水。
茶壶里的水滴滴答答地流出来,泛着浅huáng色,里面掺着少许尘土。
这已经是这里最干净的水了。
谢青折就着那小半杯水,继续吃剩下的面。
谢青婉心疼哥哥,嗔道:“前几日那些流寇天天来烦,哥你就消耗了不少精力,现下还要找寻水源,这一趟出谷真是糟心。”
咽下口中干面,谢青折叹了口气:“说是流寇,其实都是些贫苦百姓,他们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找水源是目前唯一的出路,我们做点自己能做的就好,否则就这么走了,小婉你也不安心吧。”
“可惜我灵术的能力太弱,不然也好帮帮你了……”
“哪里的话,小婉你的镜语预言比我要厉害多了。”谢青折道,“再者说,要不是你跟来了,谁给我做面条?谁给我补衣服?”
“算你有良心。”谢青婉笑起来。这次离家,原本就是她哥哥一个人的事,是她硬要跟来的,为此还跟家里人闹得不太愉快,所以她很怕自己成了哥哥的拖累。
“就是面条难吃了点,衣服补得难看了点。”谢青折见她开心了,就想逗逗她,“看看这针脚粗的,可以把这面条穿进去。”
“信不信我扎你?”谢青婉作势要拿针扎他。
两人笑闹一会儿,谢青婉道:“三叔叫我待在谷里,说什么出来会触了命里凶煞,听着就是吓唬我的,要不我的镜语怎么没算出来?退一步说,再怎么凶煞,有哥哥你在,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谢青折吃完了面,听了这话,面露忧色:“如果先祖所言无误,我们插手这一遭,当真吉凶难料,总之还是小心些。”
“嗯,知道了。”哥哥的话她是听得进去的,谢青婉收拾碗筷,见谢青折又在动用灵术,皱眉道,“还不休息吗?再这样下去你怎么吃得消?”
“不碍事的。”谢青折闭上眼,一手抚在罗盘上,“感觉离得不远了,再试试看。”
谢青婉知道她哥固执起来谁也劝不动,只得随他去了。
罗盘的方位发生了微小的偏移,谢青折凝神,心里有些激动。
这次好像真的找到了。
待谢青婉把最后一针收好,抬头便看到谢青折眼中笑意闪动。
他笑着说:“水源,找到了。”
沙州城里到处都是饥荒流民,大家都在竭尽全力地找水找食物,没人注意到,一条阴暗的小巷中,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
宇文势撕下衣摆,牙齿咬着布条的一端给自己包扎,他身上满是尘土,嘴唇皲裂,但早已干得流不出血,呼吸间都是炙热的气息,伤口因为没有好好处理,被沙砾磨得生疼。
他奉父王之命来华晋借粮,谁承想遭到蒙秦朝中奸臣谋害,粮草被劫,一行人在返程途中遭到暗算,一路被追杀到沙州。
陪同而来的护卫尽数丧生,只有他惊险逃脱,却在这场旱灾中落得如此凄惨的境地。
宇文势缓了口气,踉跄着爬上马背,催着这匹同样疲惫不堪的马出关。
一路qiáng撑着不倒下,到达瓯脱城时,他已渴得两眼昏花,坐都坐不直了。
在瓯脱这种地方,若是平时,进来这么只大肥羊,定然是要一哄而上抢个干净的。也算是宇文势运气好,今天这里没人有心思抢他,人都跑到常福客栈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