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香美人(78)

他见沈静月无动于衷,咬牙切齿:“难怪你不知,秦国和周朝在前朝时打了整整十年的仗,双方死伤惨重,甚至连带着国运也不兴,后来不知为何,秦国新帝主动和我朝议和,承诺二十年不南下。”

“现在二十年之期限到了?”沈静月问。

“当然!”太子萧景瑞冷冷道,“秦国经过二十年的休养生息,如今兵强马壮,而反观我们周朝,二十年来藏富于民,国库却空虚。你觉得我们和秦国打有胜算吗?”

辇中,沈静月面上神色不变:“国家大事小女子不懂,但是若是赈灾钱粮劫案有别的目的,那应该石中天大人有危险……”

她话还没说完,太子萧景瑞一改方才的漫不经心,连连变色。他立刻探出承平辇招来一个内侍,然后如此这般耳语了几句。

沈静月似笑非笑看着他的动作。

良久,太子萧景瑞长吁一口气缩回了辇中。他撩眼看着身边的沈静月,在她眼中看到了隐约的幸灾乐祸。

他眼神沉了沉,忽地欺近盯着她的明眸:“你在开心什么?”

沈静月面不改色:“小女并未开心。”

太子萧景瑞冷笑:“若是石中天和秦国的议和失败,本殿逃不过,你也好过不了!”

沈静月笑了。黑暗中,她明眸熠熠,流光溢彩:“我这条贱命怕什么?总之麻烦的是太子殿下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有些话她没有说出。只要慕云卿没事,长公主没事,她母亲就无事。

这三位她最关心的人没事,她死了也瞑目了。

太子萧景瑞能不能过这一劫,与她何干?毒药怕什么?她早就将自己的命置之度外。他威胁不了自己。

太子萧景瑞定定看了沈静月良久,承平辇悠悠向前,明宫一点点近了。他忽然发现眼前的少女是他从未见过的冷心冷性。

风霜压不垮,雨雪打不倒她。

她生在这个世上却随时随地赴死。这样的人是他今生从未见过的。也是他无法掌控的。

太子萧景瑞忽的皱了皱眉。

沈静月看着前方明宫的宫殿轮廓渐渐清晰。她回头微笑:“今夜多谢太子殿下相送,我走啦。”

她说着准备下车。

太子萧景瑞闷闷哼了一声。沈静月不以为意。

忽地太子萧景瑞一把抓住她的长裙,神色痛苦:“我……”

沈静月愣了下,旋即毫不容情把他的手掰开:“长公主殿下还等着我呢。”

她说着就要下车。

她的手劲不大,但是太子萧景瑞闷哼一声,捂着心口倒在了车辇中。

沈静月愣住。

发病了?

太子萧景瑞面色青紫,向她伸手:“救……我……”

沈静月脑中“嗡”的一声变成了空白。她决计没有想到太子萧景瑞竟然在此时发病。难道他的病已经无法自我控制了吗?

明宫就要到了。她一把拉住他的衣领,咬牙:“你的药呢?”

太子萧景瑞边喘气边笑:“没带出来。”

“不可能!”沈静月低吼,“这救命的药你不可能不带在身边。”

第一百零九章 太子病发(2)

太子萧景瑞不回答她,只是浑身颤抖起来。他口中呼啦地喘着粗气。

沈静月眼看着明宫越来越近,而他却是这个样子。

她一咬牙:“你坚持下。我带你入明宫!”

太子萧景瑞此时却一把推开她,喘息冷笑:“我需要你可怜吗?本殿……本殿是一国之储君……让本殿死了算了……呵呵……”

沈静月见他额上青筋爆出,整张脸说不出的青紫狰狞。他此时压根控制不住自己。如果她转身就走,一切无事。若是她救了他……

明宫到了。宫人在外面开始摆上锦凳,等着她下马车。

太子萧景瑞一边似笑非笑看着她,一边全身颤抖。

“沈大小姐,明宫到了。”内侍催促。

沈静月咬牙,一把拉起太子萧景瑞:“太子殿下,你要送给长公主的好玩意,随我拿去吧。现下长公主还未睡。”

太子萧景瑞依着她的肩头,立刻道:“是啊,皇姑姑没那么早睡。”

沈静月半是拖着将他拉下了马车。她一边拖一边心中暗骂太子萧景瑞,明明看着那么瘦却死沉死沉的。

太子萧景瑞将披风披在沈静月身上,含情脉脉:“沈小姐不要受凉了。”

沈静月娇羞:“多谢太子殿下关心。”

肩头的沉重令她差点没跌倒。该死的萧景瑞竟然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她的身上。

两人相扶着走了进去,身后是各种羡慕的目光。

……

到了明宫殿中,沈静月一等身后的视线消失,立刻将身上靠着的拖累狠狠推开。太子萧景瑞猛地跌在了地上,惊得前来恭迎的宫人们纷纷尖叫。

沈静月看也不看径直走进了寝殿。身后一片忙乱。端仪长公主闻讯而来。

她果然还没睡。她捂着嘴看着被宫人抬进来的太子萧景瑞。

“到底怎么回事?!”

沈静月沉声道:“太子殿下生病了。皇祖母看怎么封住这个消息吧。”

端仪长公主是经过风浪的人。她立刻定了神令人将昏过去的太子萧景瑞扶着到了寝殿中,然后派人将宫门关起。

沈静月坐在妆台前,一下下拔下头上的珠钗。铜镜中,她神色阴沉,没有一点神气。

端仪长公主前来,见她如此,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该说了吧。”

沈静月看了看她身后。

端仪长公主挥了挥手,宫人退下。她叹了一口气:“我从未见过太子如此。他到底是怎么了?”

沈静月神色莫名:“他有病。”

于是她将太子萧景瑞的秘密和盘托出。端仪长公主越听越是震惊。

听到最后端仪长公主变色:“此事当真?!”

沈静月道:“自然是真的。此人阴险恶毒,平日的斯文儒雅都是装出来的。皇祖母若是觉得瞒不过便将此事告诉皇上,我们自然无事。”

端仪长公主惊疑不定。

帷幕外传来喧嚣。沈静月愣了下。只见一道人影踉踉跄跄扑了进来。

他到了跟前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死死抱住端仪长公主的宫裙下摆。

“皇姑姑……皇姑姑不要放弃瑞儿!我可是皇姑姑从小看着长大的。皇姑姑就犹如我的亲生母亲般……”

端仪长公主低头看着面色憔悴的萧景瑞,忍不住泣道:“你这个傻孩子,明明得了这么重的病为何不早说?你现在……你现在要皇姑姑如何做?”

太子萧景瑞满脸都是泪,哽咽:“一切都是我母后……母后让我发下毒誓,此事不许泄露出去。这几十年来皇侄儿日日夜夜受着病痛折磨……日夜无法安眠……这储君之位对旁人来说是无上荣耀,对侄儿来说不过是催命符啊……”

端仪长公主忍不住伤感:“你母后……唉,你母后好强又好胜。那些年皇姑姑就觉得她对你太过严苛了。可是皇姑姑管不了东宫,只能心疼看着你小小年纪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你吃的苦皇姑姑都知道……”

“可怜的孩子,你怎么到了现在才告诉皇姑姑?”

“皇姑姑对侄儿的好,侄儿一辈子都记得。侄儿都想,若是皇姑姑是我的母亲就好了,我宁可折寿半数都想享这一时片刻的母子之情。皇姑姑,你不用管侄儿了,你去告诉父皇,我不堪大任,另选储君吧……”

他哭得声泪俱下。

沈静月呆呆看着太子萧景瑞,一时间都忘了如何言语。

戏精!

绝对的戏精!

这唱作俱佳,简直比名伶还厉害。她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刚才就应该头也不回地下了承平辇,然后任由他在东宫死无全尸。

一时的怜悯,现在铸成大错。现在端仪长公主被卷进来了,她也被卷进来了!

沈静月看着抱成一团哭泣的皇姑侄,只觉得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着。

太子萧景瑞一边哭一边朝着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刺眼。

他好像无声在嘲讽她,而且就两个字:蠢!货!

沈静月捂住脸,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白活了两世。

……

夜深了。明宫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端仪长公主安顿下了太子萧景瑞这才慢慢走出寝殿。

她对沈静月叹气:“太子刚刚服用了玉露丸,稍稍好转。月儿,你替我看着他,别让他想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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