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大宋(318)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况且知道了大气有压力又如何,平日不还是毫无所察吗?这般费时费力,又叫来如此多人观瞧,为的是什么呢?
听到这话,甄琼就不乐意了:“怎么没有用处,这不也是体察大道的根本吗?若是连大道都不明,如何能以造化改天地?格物亦是探寻大道的法子。”
他虽然不太喜欢格物,但是也得承认格物还是有用处的。这大气压力不就对炼气有所裨益吗?再说了,格物派不似造化派,虽然也以宫观为名,但是学儒的向来比学道的多。就连沈括、苏颂这等精通格物的,也是学儒出身嘛。大宋这么多学儒的,也该多了解一下格物嘛。
听闻这话,赵顼不由一呆。是啊,“格物”可不就是求知之本。《礼记·大学》有言:“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虽说历代大儒对于“格物”的解释不一,但是全都没有这等演法来的震撼深刻。连世间的道理都不能一一探明,又要如何平天下呢?他身为天子,虽说无需学究天人,但若能修身明德,对于治理天下,肯定也是有好处的。怎能因想不出用途,就对大道有所排斥呢?
一想到这里,赵顼不由肃然起敬:“先生所言,令朕茅塞顿开!欲明明德于天下者,确需格物!”
甄琼:“???”
等等,你又明白啥了?这跟明德又有啥关系?
好在赵顼没有给他发问的时间,又看了场中那半球一眼,他面上也露出了些笑:“能让朕见识到大道,也该重赏才是。”
这可是在上千人面前的赏赐啊,说不出有多荣光。然而甄琼一个激灵,立刻道:“赏赐就不必了,反正我炼气也要用到大气压力,也是炼气所需。”
没想到他拒绝的这么干脆,赵顼目中更露出了钦佩神色:“先生只说炼气,谁料频频有惊人之举。这样吧,朕再给宝应观批五万贯,只盼先生能再有所得。”
嘿呀,这么大方啊!这样算来,光是炼气就给他批了十万贯了!甄琼顿时也不觉得这演示人多麻烦了,笑成了一朵花,连连谢恩。两人在那边相谈甚欢,一圈围观的,却仍未反应过来。
米芾都顾不得画画了,紧紧抓着李公麟的手,激动地抖个不停。李公麟却也没甩开,双目瞪得浑圆,迸出异彩,似乎在回味方才景象。苏轼的嘴巴还张得老大,半晌才喃喃道:“大气真有如此伟力?”
站在他身边的苏辙也是一副茫然神情,答不出这问题。沈括倒是淡然的抚了抚须:“若子瞻不信,也可以回家自行试试。凌霄子不都说了,这不过是制个铁球的事儿。”
“当试试!”苏轼立刻点头,旋即又两眼放光的望向沈括,“以后我也当常常拜访凌霄子才是,还望存中兄引荐!”
“这个好说。”沈括一口答应下来。他也知道苏轼好奇心盛,又是个藏不住话的,以后若真渐渐推演到了真空、地球自转之类的事情上,由他这个下笔有神的写上一写,说不定也能传的更广呢。
苏辙则瞥了兄长一眼,有了这大气压力的推演,想来兄长最近也无心关注新法了吧?
这一群人都在天子跟前,也不好聊太多。倒是站在外围的人,动静渐渐大了起来。有人非说这是神术,是雷霆真君降罚。有人则还记得报上说的话,不住的搓搓手臂,深深吸气。生怕那大气压力突然降在自己身上,被压成肉泥。当然,还有一些看懂了,也听见了方才君臣的交谈。
程颐一脸的呆滞,死死盯着那铁球,说不出话来。方才他听到了什么,那小道说这也是“格物”?穷究物理是他和兄长共同的目标。只不过他兄长坚信只有穷究物理,才能让心不受外物所累,而他则坚信穷究物理,可使自心通晓天理。现在这一声巨响,简直把他对于“格物”的认知都砸了个稀巴烂。大气竟然有如此伟力,为何人身上分毫感觉不到?若是连自身感知都不能尽信,他要如何观察万物,明晓天理?
而这大气压力又跟纲常有何联系?他又要如何消化这“天理”,来推导知性,完善自己的理论呢?程颐一时间都觉得脑子发木,头晕目眩起来。
他身边的程颢神情则稍好些,弄懂大气压力肯定是要花费时间的。但是这等天翻地覆的认知,对于他坚定信念,也不无益处,只是阿弟要受到一番打击了。还有那气在先还是在后的问题,他们恐怕也辩不过张载了。谁能想到他所料不差,大气竟然真有如此造化天地的伟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