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不掺和(快穿)(121)
“凡歌,是你吗?”他再次确认,视线几乎无法从她孤寂的身影抽离。
“你快过来,崖边危险。”看见又一阵大风把杜皇后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皇帝心脏都快停跳了。恍惚中他冷汗淋漓地想到:若是凡歌再往前一步,会不会就永远消失在这无边无际的黑色云层里?
杜皇后对他的话仿若未闻。
皇帝想上前,却又害怕惊着她,只能转移话题:“朕这次来是想问清楚,你为何要那样做。你我二十多年的感情,为何你不能相信朕?”
杜皇后终于转过头来,一字一句说道:“这句话,同样是我想问你的,你为何不能相信我?”她再次看向昏暗的天际,嗓音飘忽不定:“你可知道,二十年前,我为了从寒潭中把你救起,伤到了根本,从此再也无法有孕。我担心你愧疚自责,命太医守住了这个秘密。大皇子早年丧母,是我亲手将他养大,四皇子、六皇子、但凡你的孩子没了母亲,哪一个不是我养在膝下?我早知道自己不能生育,若是真的想要抱养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又何必等了二十年才把李氏带入宫中?这么多年以来,我为你执掌六宫、抚育子嗣,更为你几次徘徊在生死边缘。为了你,我连命都可以豁出去,换来的又是什么?你知道吗?只要你当初说一句信我,我就会把这个秘密告诉你,我撞柱,我绝食,我站在冷宫门前没日没夜地等你,却等来一纸废后诏书,于是我什么都不想说了,算了,就这样罢……”
诉说这一切的时候,杜皇后的语气十分平静,仿佛在诉说别人的故事。她低低笑了两声,漠然道:“下雨了,陛下该回去了。”
没意思,真的没意思透了……她摇摇头,笑容寂静,仿佛早已把过去埋葬,只留下一片残秽。
皇帝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心脏仿佛被利刃切割,痛不可遏。他不敢置信地道:“二十年前,你就知道你不能生育了吗?朕,朕竟然不知道。”二十年前,他因为遇刺,被迫跳入一口寒潭逃生,却因为手脚抽筋,没法游上岸。杜皇后领着侍卫匆匆赶来救他,在所有人都放弃他的情况下跳入冰冷刺骨的水中,把沉在潭底的他救了上来。自那以后,杜皇后就极为怕冷,每到冬天便赖在火炉边不愿动弹,每到月事,还会痛得死去活来。
他只道她为自己受了苦,却没料她竟连女人最宝贵的东西都失去了。看着这张娇艳却又冷漠的脸庞,皇帝竟有些仓皇无措。
雨点淅淅沥沥地落下,打湿了众人的衣衫,也打湿了杜皇后的脸庞,那朵火红的曼珠沙华令她艳如骄阳,却越发衬托出她目中的深寒。她最后看皇帝一眼,踏着泥泞离开了。皇帝愣愣地站在原地,脸上沾满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杜如松和杜如烟默默行了一礼,也走入雨幕中消失不见。
过了许久,皇帝才骤然回神,踉踉跄跄地朝道观跑去。他用力拍打静室的门,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他一遍又一遍地呼喊杜皇后的名字,耳边却唯余冷风的呼啸。
冬天分明已经过了,可天气却那样冷,冷得刺骨。
…………
回到临时下榻的府邸后,皇帝把伺候自己二十多年的御医叫过来,诘问道:“皇后不能生育?”
御医战战兢兢地跪下,“是,为了救陛下,皇后娘娘伤了根本,从此不能有孕。陛下当时寒气入体,生命垂危,不能承受任何刺激,皇后娘娘就命微臣隐瞒了下来。微臣知罪,求皇上宽恕。”
“你为何不早说?为何不早说!?”皇帝拂落桌上的香炉,声嘶力竭地怒吼。难怪皇后把他的每一个孩子都视如己出、耐心教导,却原来她早就知道,这辈子,她再也没有机会当母亲。几位皇子都是她亲手抚养长大,与她感情深厚,她何必去谋害李氏?李氏肚子里那个尚且不知道是皇子还是公主,她杀了李氏有何用?二十年了,她若想抱养一个孩子,又何必等到现在?
皇后之所以被贬黜,最大的一条罪状就是谋害皇嗣。曾经皇帝对此深信不疑,进而对杜皇后心灰意冷,但眼下,他的心像是被一团火紧紧包裹着,焦灼、疼痛,难以忍受。
是夜,皇帝病倒了,第二日却强撑病体去了道观,想要见杜皇后一面。杜皇后闭门不出。
第三天,他依旧去了道观,未能得见故人;第四天、第五天……连续七天后,他已经病得连床都下不了,原本就消瘦很多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下去,夹杂着许多银丝的头发渐渐有染雪的迹象。
到了第九日,他发了高烧,陷入昏迷。
大皇子在杜皇后的静室外长跪不起,临到子夜,那扇关闭了许久的门才终于打开,容貌绝艳却表情冰冷的杜皇后垂眸看向他,目光说不出得幽深。
…………
皇帝又做噩梦了。他发现自己正浸泡在一口寒潭里,四面是飘荡的水草和深不见底的黑暗。刺骨的寒冷让他手脚僵硬,无法逃离。他很快便不能呼吸了,却在绝望中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飞快向自己游过来。那人拨开水草,露出一张娇美无双的容颜,又张开嘴,把鲜活的气息度进他的嘴里。他紧紧地抱着她,像是在黑暗中抱着一缕光束,又像是在无边的寒冷中抱着一团烈火。
绝望和焦灼,瞬间就离他远去了……
“凡歌!”他猛然睁开眼,却发现梦寐以求的那个人,竟真的趴伏在他床边,一只手紧紧握着他的手,像以往他每一次生病那般,亲力亲为地照顾着,时时刻刻地守护着,从未离开过片刻。
“凡歌!”在这一刻,泪流满面的皇帝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办法放开这个人,更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渐行渐远,终至形同陌路。
第106章 绣娘28
皇帝的病好得很快,与此同时,杜皇后谋害皇嗣一案竟再一次被他提起,并派遣心腹大臣彻查到底。事情已经过去三年多快四年,许多证据都已经被抹平,但负责查案的官员依然找到一些线索,并随之追索到五皇子及其母妃头上。
消息传回临安府,皇帝又病了一场,强把杜皇后留在府中不让走,每天道歉请罪,要死要活,耍尽了苦肉计。
杜皇后连着半月未能回到道观,而她寄存在道观里的东西都被皇帝的心腹太监收拾干净带走了。若是不出意外,等皇帝回宫的时候,她应该也会跟着回去。
杜府依旧门庭冷清,临安府的豪门巨族都在观望皇帝的态度。若他果真与杜皇后重修旧好,他们再去与杜家兄妹结交不迟。但即便如此,与生了一个皇子的敏贵妃相比,杜皇后的分量还是有些不够看。她的后位已经被废,哪怕皇帝把她带回去,也不可能再让她恢复昔日的荣耀。整日对着她那张疤痕累累、狰狞可怖的脸,谁受得了?
一切的暗潮汹涌都埋藏在歌舞升平的表象之下。所有人都在观望或刺探,唯独林淡和杜如烟没心没肺地做着生意。
“淡淡,咱们的缀锦织好了,什么时候拿去店里卖?我不管,你要替我做一件许倩那样的衣裳!听说我姨母或许能跟随皇上回宫,那些布商又觍着脸找上门来,想把他们店里最好的布料卖给我。我呸!等我们的缀锦能量产了,我一定一脚把他们踢开,就像当初他们踢开我们那般!”杜如烟一边整理绣架,一边做了一个踢踹的动作,表情愤愤不平。
“好,我有空就帮你做一件新衣裳。杜姨母真的要跟随皇上回宫吗?”林淡难得对一个人的际遇产生好奇。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杜如烟叹息道:“她变了好多,我越来越摸不透她的心思了。”
“摸不透就算了,去把账册拿出来,看看咱们最近挣了多少银子。”林淡忍不住搓手。
“好好好,我立刻拿出来算账。”谈起银子,杜如烟沉郁的表情立刻被兴奋取代。在这世上,没有什么伤痛是钱财不能治愈的,尤其这钱财还是她们每一分每一厘辛辛苦苦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