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食无忧[穿越](344)
余锦年在煎锅上反思了自己,深刻地做了检讨,请季大人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其实,他又何尝不明白,季鸿是真真切切担忧自己,而爱之深责之切罢了。这些天,他喝的是养胃治病的米粥,季鸿入口的也都是同样的粥水,他嫌苦不愿喝药,季鸿就备了红枣和蜂蜜,自己尝一口,再来喂他。
都是为了让他不那么难受,吃苦也都有人陪着。
最终季鸿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入了夜,躺在身边抚着他的发鬓摇头叹息了两声,替他揉弄腰间,抚慰他隐隐作痛的胃脘……总之到了第二日,他又是活蹦乱跳的大好青年一个了。院子里传他俩闹别扭传了才一夜,姜秉仁都没来得及笑话他,天一大亮,就看见两人一前一后体贴万状地走出来。
姜小少爷锤了一下老槐树,咬牙切齿道:“他俩吵架?不可能的!”
而早已忙得焦头烂额的御医司众人,见余锦年终于病歇回来,只差感恩戴德含泪迎接了。余锦年叫人抬过去了一只箱子,箱中正是几块从番商那里讨来的石盐,取来一验,果真如先人丹师所言,“以火烧之,紫青烟起”,算是比较纯净的了。
他命人将盐煮化了,与之前的糖盐水混合,从浓度较低的开始试验,试探地给一些吐泻严重的病人喂了下去。因为没办法做到精准补充,更没办法剔除石盐当中含有的其他杂质,这一碗制法粗陋的补液盐喝下去,究竟是福是祸,余锦年自己也不能确定。他所能做的也只是尽己可能,试图挽留更多病患的性命。
至少对那缠绵病榻的燕思宁来说,这碗微微苦涩的盐水,的的确确成了他的救命符。
第155章 绿豆凉糕
“嗒、嗒……”
是水珠滴落在地的声音,清脆如珠玉般迸碎开来,豆影星烛之下只影摇曳,一少年歪歪斜斜地躺在罗汉榻上,腰间半垂着一条薄薄的小毯,光裸的足踝白莹莹地支在榻尾的木栏上,晃来晃去。
他手里拽着只白玉酒壶,屋内的滴答声正是从倾倒的酒壶中发出的,价值千金的醇洌酒液就这样一点点地飘散在空气中了。墙上忽地一明又一暗,不多时,便有另一道脚步声沉沉地走了下来,行至一半,听到榻上之人醉醺醺地念道:“五日谓之候,三候谓之气,六气谓之时,四时谓之岁……五运相袭,而皆治之,终期之日,周而复始;时立气布,如环无端,候亦同法……”
来人脚下一顿,恍惚地朝前看去,淡青色的衣角垂落在榻沿,露出一只腕上微闪银光的手。
他踱步过去,从少年手中取下了已漏空的酒壶,唤了声“阿九”。
“阿九”闻言抬起眼睛看了看,见是他,又看了看桌上的烛头,算了算,才不过四更天,便忍不住笑出声:“气客于肺梦金铁,阴阳俱盛梦相杀。大人今次是梦见了什么,不如让阿九来解一解。”
燕昶四下扫了一眼,床上尽是堆散的医书,还有些针谱脉籍,许多被酒浸湿了,墨迹晕成模糊的一片。而床上之人口吐医文,张嘴便来,昏昏沉沉之间,他揽醉自笑的模样已与那人有了七八分相似。但还是差一些,至少那人是很爱惜书册的,也不会有这般自暴自弃之相。
那人便是被自己囚着,也总有让人意想不到之举,活泼得不可思议。
……到底还是差了一点。
燕昶将榻上书籍收起,躬身坐在他身边,问道:“这么晚了,为何不睡。”
余旭也说:“大人不也没睡,难不成是思念我吗?”
燕昶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仿若默认,过了会才招了招手。余旭想了想,还是翻身坐起,乘着昏暗靠了过去,也不同他说什么,只是蒸着满身的酒气玩弄着腕子上的银链,魔怔似的兀自小声背道:“人以天地之气生,四时之法成,君王众庶,尽欲全形……”
燕昶听他嘀嘀咕咕背了不下四五十句,是一会儿笑两声,一会儿又皱着眉头抱怨头疼,不禁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声说:“再是喜欢,酒也不能饮太多。书看过了便放回去,不然下次再看时便找不到了。”他随手翻了几本,“这些都看过了?还想要什么?”
“是啊,我可真喜欢。”余旭熏熏然快要睡去,听到燕昶问他话,他木然地摆了摆手,“随便吧,随便。”
燕昶抬手抚在他的肩头,哑室多寒,即便时值盛夏,此处也渗着丝丝凉意,他取来小毯盖在少年身上,轻轻地拍了拍,体贴至极道:“睡罢。”
若非余旭心里明白,怕是也要被这人的温柔细致所俘获,以为自己当真成了人家朝思暮想的情人。可实际上,他什么也不是,能得今日的绫罗绸缎、美味佳肴和百依百顺,不过是因为他把自己活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可这又如何,比起在外头风餐露宿、提心吊胆,被人豢养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深知自己离了这人就只是个小乞丐罢了,所以即便是做替身,也不愿出去再过处处被人嫌弃追打的苦日子。只是偶尔想起来了,记起自己是顶了余锦年的壳子,心中还是有些怨恨和不甘。
周凤走下来,燕昶低头查看少年已经睡了,才容他禀报。
周凤道:“绥远将军一行已奉命离京,返回了西北驻地;闵家那个已按计划,将他在奉城牵绊住了;季家的老国公称病不出,不问朝事,季家世子则被南方疫情所累,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今年北边大旱,前些日子,北雁关外的异族异动频频,据线人报,主战的折子已在御案上堆了数十道,还有礼部数人主张以昭华公主和亲,天子闻言大怒,御笔都摔断两根。”
燕昶笑道:“我这七皇兄是极其的护短。昭华年不过十二三,是皇兄跟前最宠爱的公主,先前皇兄本是打算过两年就将她许配给季叔鸾,可见爱护之意,奈何那姓季的不领情。如今礼部贸然奏请昭华去和亲,岂不是触了皇兄逆鳞,他如何能不发怒?”
周凤不解,顿了片刻犹疑道,“主子,您真要请战?”
燕昶手下抚弄着少年的袖口,仿若抚弄一只温顺体贴的猫,他扫了周凤一眼,若无其事地说:“我便是请了,皇兄就能准么?他眼下最怕的就是这些。前几日进宫时,皇兄言语间提到父皇忌辰将至,似是有让我去守陵的意思。”
周凤忙道:“敬陵远在岚城,可是进易出难,那儿驻扎的都是赤阳将军的亲兵。赤阳一脉乃是早先季家蔷薇军的属支,如今也与郦国公府关系密切,您若是去了敬陵,可是被扔在了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到时便是想传封书信,恐怕都难……”
“这些你都知,皇兄会不明白?这春猎已过数月之久,本王奏请回越地的折子却迟迟没有批复,眼下本王只是在府中逍遥度日,尚且不能让门外那些探子打消疑虑,如今又想让我去守陵。”燕昶冷笑两声,微微摇头,“皇兄怕是已将我当做眼中钉,肉中刺了。我若是竭力请战,他或许能巴不得我赶快滚回越地。”
他抬头看向周凤:“叫你去办的事,办的如何?”
周凤垂眼看了看燕昶膝头熟睡的少年,谨慎道:“定北侯仍是那句话,当年如何,如今还是如何,他说自己不敢多求,只要雁北四府,朔东五城,图个安居乐业。至于南边……自是一切妥当了。”
“安居乐业?”燕昶不由讽笑,“那老家伙干的事,哪一桩算得上是安居乐业了。雁北四府,他胃口倒是不小,下次是不是想把地界直接划到京畿来,与本王分一杯羹?”
周凤拱着手,不敢作答,半晌又说:“十二爷,还有件事。”
“说。”
“冯大监传话来说,因着京中闹疫的事,宫里想请天子移驾辅京避疫。”周凤垂着头说。
燕昶点点头:“前朝就曾发生过疫病传入宫中的事,险些伤了皇脉。宫中心有余悸。想着是该有人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