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本贤良(98)
张二夫人笑道:“正是南边的新样子。想着京城这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别的也拿不出手,只好挑几样新样的首饰罢了。”说着,又叫郁清眉郁清月姐妹过来,“几年没见,都出落得如花似玉的,大嫂真是好福气。”拿出两枝累丝蝴蝶钗来给两人插上。
累丝钗子手艺精细,却也没有多少分量的,若镶上珍珠宝石倒还贵重些,偏张氏拿出来的这两枝却没镶宝石,只有四五颗个头不大的珍珠罢了。侯夫人想起自己方才送了郁荣的那副金项圈,足足有七八两重,不由得心下更加鄙夷,只是不好说罢了。
郁清眉是侯府嫡女,贵重首饰不知有多少,拿了这枝轻飘飘的累丝钗子也只看了一眼,转身就摘下来掷给丫鬟了:“好生放着。”以后再也不戴了。
张二夫人只当没看见,眼睛又在韩青莲等人身上扫了一遍,笑道:“又多了几个人?倒没备下礼物,改日补上罢。”
侯夫人干笑道:“她们算哪个名份上的人,怎还劳你备礼物呢。”心里却暗骂,真是抠门到家了,韩青莲是贵妾,何况是二房离京之前就娶了的,总也少不得一份礼,如今借着多了沈家姐妹,倒把韩青莲这一份都省下了,也不知积了金银做什么!
“这次回来,又给嫂子添麻烦了。”张二夫人倒是没事人一样,笑着把冷氏叫了过来,“这孩子肚里又有一个,四个月了,一路上有些颠簸,多亏得她身子结实。”
众人这才发现冷氏肚子微微有些腆起,只是衣裳穿得宽大,方才又忙着见礼,故而没人注意。侯夫人心里妒羡不已,也只得叫丫鬟:“快去请了大夫来,给*奶仔细诊诊脉,这却是疏忽不得的。”
张二夫人连忙客气了几句,又笑道:“前些日子听回京送信的人说,二侄儿房里人有了?可不知是哪一个?”
这话真是直戳到侯夫人的肺管子上去,恨得咬牙切齿,只能硬着头皮道:“那丫头没福,怀了没几个月就掉了。”到底觉得心里不舒服,一眼看见了孟玉楼便道,“不过你大侄儿家的倒有了,也是一件喜事。”
即使再跟郁清和吵架,到底肚子里的孩子是个依靠,孟玉楼脸上一红,靠在侯夫人身边嗔道:“夫人早说了,如今两房不分家,婶婶那边的才是大爷呢。”
侯夫人笑道:“瞧我,真是糊涂了。”
沈宜织站在一边,一直悄悄打量着张二夫人。自打上回红绫跟她说要防着二房,她就琢磨过几回,故而自郁清风等人进了门就仔细观察着。此时侯夫人说孟玉楼有了身孕,张二夫人面上一怔,随即便笑道:“这可是大喜呢,清和侄儿若有了儿子,这侯府将来就有了继承爵位的人呢。”转头就叫丫鬟,“把我在南边求的那尊青玉送子观音像拿来。”
丫鬟捧来一个尺把长的盒子,打开来是一尊青玉观音像,玉质平平,倒是雕得不错。张二夫人直送到孟玉楼手里:“这是庙里师傅开过光的,好生供着,保佑你生个大胖儿子。”
沈宜织看得清楚,张二夫人一边说着生儿子,侯夫人那边手指已经把衣袖捏得紧紧的,沈宜织真担心她会不会一时气得不行再厥过去。不过张二夫人刚听侯夫人说了郁清明那房小产了一个孩子,这边就拿出送子观音来给孟玉楼,到底是真欢喜呢,还是在这里火上浇油呢?何况她不说郁清和有后了,却说有了继承爵位的人,须知郁清和与郁清明都是嫡子,说起来都有继承爵位的资格,谁不知道这两个嫡子之间的争斗呢?这时候偏说什么爵位,实在不能不让人想歪。
侯夫人是实在不想听什么孟玉楼生出大胖儿子来的话,僵着脸笑道:“弟妹这老远的路回来,想也累了,侄媳妇又有了身孕,还是快些去歇着,晚上等清和清明回来,阖家给弟妹接风。”
第一百一十九章
郁家二房这一回京,侯府里突然就热闹了起来。即使沈宜织这样足不出卉院的,也觉得外头丫鬟仆妇们说话走路的声音都似是大了些。
侯夫人忙了个不可开交。二房这一回京,冷氏要安胎;郁枢这个长孙已经开蒙要进学,正商量着是送他去附学,还是干脆请个先生回侯府自己教,若是附学,京里有哪处私塾好些;又郁清眉和郁清月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要时常带着出去走动好找婆家;张二夫人也要出去走动见见亲戚;双胞胎又在府里跑来跑去地玩耍,真是平空增添了无数的事情。
沈宜织一个姨娘,对这些事统统插不上手,只是躲在卉院里绣帐子,不时地听取红绢的汇报。
“*奶昨儿带着紫苏去了嘉禧居。”自打郁清和回京,红绢一心就放到他身上去了,若不是紫苏去了嘉禧居,她也不会特别当件事来回报,“我叫小丫鬟们在外头听了听,说的都是些保胎的事,跟上回大夫写的那些差不多,并没什么。”
沈宜织放下针想了想:“既然是去说保胎的事,带着紫苏做什么?”
“说是久在南边,不知道如今京城时兴什么样的衣裳,让奶奶借点花样子,好叫紫苏照着做去。”
“这就奇了。紫苏一直在京城,花样子还用问奶奶要?她整日里给三奶奶做衣裳,三奶奶穿得比咱们奶奶花俏多了,如今倒反向咱们奶奶要起花样子来,岂不是不通?若是她再来,红绢你务必盯好了。”
红绢已经盯了近两个月,有些身心俱疲,且眼看着没什么事,也有些不耐烦了:“奴婢瞧着奶奶如今也知道的多了,都是照着大夫说的去做的。想来奶奶再任性不懂事,总归对肚子里的孩子是看重的。如今奴婢盯着小厨房熬药做粥的容易,可是要天天盯着奶奶跟紫苏说什么就难了——姨娘也知道,奶奶那脾气……”尤其郁清和这些日子不进她的屋子,孟玉楼想起来就有气,有气就要发。沈宜织常在卉院,且又有郁清和撑腰,孟玉楼的火气发不到她身上,就时常的拿红绢发作。
“你也是辛苦了。”沈宜织想想孟玉楼那脾气也觉得摇头,“总是尽你的心吧,说来都是为了爷。”
红绢低了头,半晌才道:“奴婢大胆说句僭越的话,奶奶这样儿——将来若真生下小少爷,这院子里越发没有人站的地方了。”
沈宜织失笑:“什么叫没有人站的地方?难道三奶奶那样儿你没看见?哪个女子喜欢夫君纳了一院子的妾室?你出去打听打听,那些号称妻妾相和的府上,号称宽厚的夫人奶奶们,有几个是真宽厚的?咱们这位奶奶,好歹还没有什么害人的心机呢?有些人害了人也不让人知道,外头还赚个宽厚的名声。”
红绢低头不语,沈宜织淡淡地道:“比方如今我是妾,自然巴不得奶奶宽厚,若我做了正房奶奶,怕也是不让夫君纳妾的。在什么山说什么话,你们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罢了。”其实真正要紧的,是防着孟玉楼将来把孩子也教成她那个样儿。不待见郁清和的妻妾们并没什么可指责的,以沈宜织这个穿越者的眼光来看,一屋子妾本来就是个混蛋制度,换她她也要反对的。但是孟玉楼这个不知好歹乱发脾气,既不能控制了别人又不能控制自己,加上忒小家子气,这些毛病可万不能让她教给了孩子。
红绢嘀咕道:“爷纳几个妾也是本等的,跟爷一样身份的公子哥儿们,哪个家里没妾的……”
沈宜织摆摆手,心想这心态是没法改的,像红绢这种没资格做郁清和的正室,自然盼着郁清和多纳几个妾室通房,这才能有她的份儿呢。横竖将来郁清和一做了世子,她就要离开侯府过自由日子去了,说那么多做什么。居然还操心到孟玉楼的孩子教育问题上,倒真是想得长远。
“爷回来了?”外头忽然传来沈宜红娇滴滴的声音,红绢眉头跳了跳,转身就出去了。
沈宜织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红绢还嫌孟玉楼不宽厚,她一个丫鬟,如今还不是跟防什么似的防着沈宜红么?话又说回来,孟玉楼硬把沈宜红塞到这院子里来,如果是为了烦她,那倒真是达到目的了。沈宜红天天跟块望夫石似的每到傍晚就在院子门口守着,尽管郁清和从来不去她屋里,也天天的守,这份毅力倒真令人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