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本贤良(93)
太阳都有些西斜了,歇什么午呢,分明是不想见她罢了。沈宜织只当没听出来,指着那几只箱子笑道:“这是爷吩咐送过来的,说带回来的东西全在里头了,让奶奶斟酌着挑好的给侯爷和夫人,还有三爷那边送过去,其余的奶奶看着或留或赏人。”
瑞草皮笑肉不笑:“哟,奴婢是个愚笨的,这又是侯爷夫人,又是三爷的,都听糊涂了。还是等奶奶起身,姨娘自己说与奶奶听罢。”
沈宜织懒得理她,干脆地道:“那就先搁着,一会儿奶奶醒了我再来回话便是。”
“姨娘且慢!”瑞草看沈宜织转身要走,赶紧出言唤住,“奶奶这会儿起了也未可知,奴婢进去看看,姨娘且稍候片刻。”
孟玉楼根本没睡。郁清和回来没一会儿小丫鬟就来报了,她一听郁清和先去了卉院就不由得一气。再等了一会儿,小丫鬟又来说郁清和出府了,敢情她这正房奶奶不见,见了个姨娘就走,竟是比她还有脸面,还惦记着了!正生着气呢,沈宜织又送东西过来,这股子邪火就腾了上来。本想把沈宜织在院子里干晾一会儿,没想到沈宜织转身就要走,不由得更气,见瑞草进来就怒道:“你叫她进来,我倒要问问她的话!”
瑞草笑道:“奶奶怀着身子呢,仔细身子要紧。依奴婢看,就叫沈姨娘在院子里站一会也不算什么,横竖她又没身子。奶奶先把那保胎的药喝了再叫她进来也不迟。”
孟玉楼一听,斜眼看看外头那大太阳,也就不言语了。瑞草张罗着去熬药,兰草小声道:“奶奶千万别生气,想来爷不知道奶奶有了喜的,若知道了,难道还不把奶奶捧在手里放在心上么?”
孟玉楼叹了口气,倒又想起一件事来:“如今我是不能伺候爷了,怕是有了这借口,爷更要宠着她了。”
兰草想了想道:“依奴婢看,这也不算什么事。奶奶不是从前说要提拔小沈姨娘么?就叫她迁进嘉禧居来,替奶奶拢着爷的心也就是了。”
主仆几个私下里议论了半晌,瑞草那边拿了保胎的药来喝了,孟玉楼才道:“叫她进来。”
沈宜织在太阳地里站了半天,心里已经明白孟玉楼这是要做什么了,不过心里担忧郁清和,也顾不上跟她生气,听见里头叫就走了进去,福身行礼道:“爷方才回来了,说是宫里等着召见,沐浴更衣之后就急着走了。这几个箱子都是爷从南边带回来给奶奶的,说请奶奶斟酌着选些给侯爷和夫人那边孝敬过去,再送些给三爷院子里,其余的奶奶看着好就留下玩赏,或者赏了下头也使得。”
孟玉楼瞥了一眼那箱子,嗤地笑了一声:“爷给你捎的都拿出去了罢?”
沈宜织颇觉无语。正房奶奶这样小家子气,说出去难道好听?不过看在孕妇情绪不稳定的份上,也不想与她计较:“爷并没单独给妾捎什么,带回来的东西全在这里,连箱子都没开过,一总都送到奶奶这里来了。”
“是么?”孟玉楼也不是真计较那箱子里东西有多少,“爷如今真是看重你,东西都要先送到你院子里。既这么着,瑞草开了那箱子,让沈姨娘先挑罢。”
“爷一路回来,满身的泥水都没洗,想着奶奶最爱干净,怕脏了奶奶才到卉院来沐浴。妾已经跟爷说了,奶奶有喜,爷高兴得了不得,说从宫里回来就赶紧来看奶奶。这箱子里的东西,头一份是孝敬侯爷和夫人的,第二份是奶奶的,第三份是送给三爷那一房的,从哪里轮也轮不到妾来挑。奶奶随手赏点什么,就是妾的恩典了。”沈宜织实在没有心情跟孟玉楼在这里解释这些事,“东西送到了,妾先告退。”
“慢着!”孟玉楼却一拍座椅扶手,立起了双眉,“怎么?我有喜还要你跟爷说?敢情你不说,爷还就不来我这屋里了?”
沈宜织诧异地看着她。这不是胡搅蛮缠吗?总以为孟玉楼有了身孕之后应该更自信了,再说郁清和现在基本上都不在姨娘们房里歇,夫妻两个应该比从前好了才是,怎么孟玉楼越发的不讲理了呢?
“奶奶说这话就太冤枉爷了。爷是怕累了奶奶才到卉院来沐浴,一听说奶奶有孕欢喜得什么似的,若不是南边的事太紧,太子紧着让爷进宫,爷早就来看奶奶了。爷这样对奶奶,奶奶也该体恤爷才是。爷这一趟跑南边,眼瞧着回来就黑瘦了,奶奶若是见着爷刚进门那样儿,必是要心疼的。”
沈宜织劝得头疼。一直以来她都是劝着郁清和要尊重孟玉楼,相信妻子,这会儿才发现,孟玉楼对郁清和也没有夫妻之间应该有的信任。从前觉得她是看着郁清和又是纳妾又是收通房的,所以夫妻不和也是常理,但现在郁清和都改了,她怎么还是这么小心眼儿呢?
孟玉楼听了这话倒有些迟疑,忽然听着外头香苹尖尖的声音道:“哟,这谁这么大威风,竟然敢教训起奶奶来了!”
沈宜织暗叫不好。她这些话若是只有孟玉楼一个人听见,听进心里去也就无妨了,若是被香苹这么一挑拨,没准孟玉楼脸上过不去,就想着要整治自己了,于是赶紧反驳香苹:“苹姨娘说话要谨慎,这院子里就是爷跟奶奶说话都是轻言细语的,谁敢教训奶奶?知道的是说苹姨娘心疼奶奶,不知道的,还当你是说奶奶管辖不力,咱们这院子没规矩呢。”
香苹正打帘子进来,闻言就噎了一下,冷笑道:“沈姨娘真是好生利害,这院子里论口齿也就你是头一份了,没理的都能让你说成有理。明明你跟奶奶大小声的在这里顶嘴,倒想反咬我一口了。”
沈宜织心里暗骂,脸上却只能对孟玉楼陪着笑:“妾不过是怕奶奶误会了爷的一片心。这院子里,爷和奶奶和睦了,才有我们的好日子过,这道理谁不知道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这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你要是去问问韩青莲,问问香苹,问问沈宜红,恐怕没一个人喜欢看见郁清和跟孟玉楼来个鹣鲽情深。原因无他,若是郁清和天天的歇在孟玉楼屋里,她们这些姨娘可还有什么立足之地呢。
可是偏偏沈宜织这话是无可辩驳的。哪个不知死活的妾室敢直说不希望主母跟爷们和睦?香苹心里再怎么有别的想法,这句话却是不敢驳的,只能冷笑着道:“沈姨娘说的可真好听,比唱的都好听呢。”
这种话对沈宜织毫无杀伤力,连白眼都欠奉:“我是商户人家出身,没学过唱,苹姨娘学过?”
商户人家出身是不高,但学唱那是贱籍才会做的事,香苹气了个发昏,忽然从窗口瞥见一个人影,顿时笑起来:“沈姨娘这话说谁呢?咱们这院子里最会唱的就数小沈姨娘了,可不知是哪里学来的呢?”
沈宜织看见沈宜红满脸带笑地打帘子进来,心里咯噔一下,暗想怎么忘记了这一茬呢。沈宜红是跟白姨娘学的,能弹能唱,白姨娘可不就是扬州瘦马出身,一个贱籍么。想不到沈宜红这个时候会过来,倒是被香苹捉住了漏洞。不过看沈宜红好像没听见这话似的,不知道是相信自己并不是说她呢,还是城府比从前深了,学会了不动声色?
孟玉楼被沈宜织连捧带劝的说了几句,火气倒下去了些,见几人都来了,便道:“想是都知道爷回来了?不必着急,东西总有你们的份。”
沈宜红笑道:“妾哪里是为着东西来的,也并不知道爷回来了,只是前些日子想着奶奶肚里有了小少爷,想着给小少爷做些针线,特挑了几个花样子来给奶奶看,看奶奶喜欢哪种样子。”
孟玉楼现在最爱听的就是人说她肚子里这个是男胎。虽然才不过一个多月,根本不可能分出男胎女胎,但沈宜红这样说,明明知道是奉承也爱听,矜持地笑着道:“还不知是男是女了,你倒急成这样。也罢,托你的吉言罢,我看这个团花的就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