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本贤良(69)
沈宜红心里大喜,赶紧行了个礼,跟着兰草走了。
卉院这里,沈宜织用配好的盐水仔细替郁清和清洗了腰间的伤处,毕竟昨夜的白布没有消毒,这会儿伤口已经有点发炎。沈宜织随手摸摸郁清和的额头,果然微微有几分发热,不禁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若说伤口还可以伪装没事儿,这发起烧来可按不下去,大夫一诊脉便知道。说不得,也只能用挨板子破皮损肉的方式遮掩了。
煮好的白布绞去水,放在火上烘干,沈宜织拿了来,用煮过的银剪剪开。又在郁清和腰间的伤处上洒了些外伤药粉,便用白布仔细裹好。红绢犹自不放心:“这药可对症?”
沈宜织暗自翻个白眼:“外伤只要止血消炎,慢慢都会好的。没有对症的药,就用最普通的反而好些,只不过愈合得慢些罢了。”免得有些药里加了别的东西,对伤口有什么不知道的副作用。
刚包扎好腰间的伤处,外头兰草就来了:“爷,沈姨娘,奶奶说,怕沈姨娘一人照顾不好爷,叫小沈姨娘一起过来帮着伺候爷。”
郁清和懒懒看了沈宜红一眼:“也好。”伸手拍拍沈宜织的手,“也省得你白天黑夜的忙不过来,晚上就叫她值夜吧。”
沈宜织有点儿犹豫,看了一眼郁清和:“只怕值夜辛苦,妹妹身子弱——”
沈宜红一听值夜,心里咯噔一跳,激动得呼吸都有些急促,忙蹲身道:“妾能伺候爷就是福分了,爷说做什么妾就做什么。”
郁清和意味深长地对沈宜织一笑:“无妨,她别的怕也不会做什么,值夜端个茶倒个水总还是可以的吧?”
沈宜红连忙道:“妾虽然笨,可爷只管使唤,姐姐做得的,妾也做得。”
“是吗?”郁清和扫她一眼,“那你就来给爷把伤口里的布丝挑出来。”毛竹板子隔着衣裳抽,绸缎里衣全抽碎了,碎布条就在伤口里粘着呢,得一点点挑出来。
沈宜红忙应了一声,待拿着银签子坐到床边上却愣住了。郁清和臀上腿上一片皮开肉绽,细细的碎布条都嵌在伤口里,跟血糊成一团,看着都心惊肉跳,哪里还敢下手去挑?
“快点啊!”郁清和半闭着眼催促:“不是说你姐姐做得的,你也做得吗?”
沈宜红哆嗦着手拿银签子去挑了一下,手一抖,碎布没挑起来,反倒扎了郁清和一下。郁清和倒吸一口冷气,甩手就把她推地上去了。红绢在旁边眼睁睁看着,不由得心疼得叫起来:“小沈姨娘!你扎着少爷了!”
沈宜红一屁股墩在地上,手肘磕得生疼也不敢吭声,赶紧爬起来跪下:“是妾手笨,是妾手笨。”
郁清和阴着脸冲着兰草吼:“这就是你们奶奶送过来的?这是来伺候爷还是来折腾爷的?给我滚回去!”
沈宜红眼泪都下来了,知道若是被赶回去就别想再来伺候了,强忍着泪磕头道:“妾手脚笨,只求能在爷身边端茶倒水,表表妾的心意,再不敢乱动手了。”
沈宜织在后头看着,不由得摇了摇头,上前捡起银签子道:“妹妹还是回去吧,你做不惯这个的。”沈宜红固然是不会做,但郁清和哪里能容她在身边呢,想折腾还不是太容易了。
只可惜她这番话沈宜红并不领情,只咬着唇道:“我是不如姐姐心灵手巧,但端茶倒水总还是会的。”
郁清和瞧她片刻,微微一笑:“好,那你就端茶倒水吧。”笑容带着几分森冷,看得沈宜织都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可惜沈宜红并未觉察,欣喜地答应了一声,站起来就退到屋角去等着了。
沈宜织暗暗叹口气,将银签子用布擦拭了,又用盐水泡过一遍,这才拿在手里,一丝丝地将郁清和伤口里的碎布挑出来。她自然比沈宜红做得熟练,可是即便再熟练,那银签子拨开伤口也不可能不疼,郁清和却硬是从头到尾哼都没哼一声。
好容易挑完这些碎布,沈宜织都觉得自己脑门上一层细汗。红绢一直心疼得了不得,不断地拧着帕子给郁清和擦汗,不断地低声道:“姨娘手轻一些,姨娘手再轻一些……”脸上的表情更随着沈宜织的动作而变化,时而皱眉时而咬唇,还不停地咝咝吸气。沈宜织真觉得,如果自己不是医生,就这么让红绢念叨着,也不敢下手挑了。
“好了,取那外用药来。”沈宜织把药粉均匀地洒上一层。棒伤不好包扎起来,对创面愈合不利,就用一大块煮过消毒的白布轻轻盖上,让可怜的郁少爷光着屁股趴几天吧。
第八十三章
这一通折腾,沈宜织也抬手抹了把汗:“宝兰,爷的药熬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宝兰得了沈宜织的吩咐,从刚才就扇着小风炉在外头熬药,不管里头忙乱成什么样,她只管眼都不眨地盯着药锅子,这时候便将药汤从药锅里头漉出来,忙忙地端进来,“奴婢一直盯着的,半步也没离开过。”
沈宜织这才接过来,轻轻吹着让药凉一些。药方子是她和郁清和都亲眼看了的,抓药是红绢差了郁清和的贴身小厮去的,回来就直接交到红绢手上,让宝兰支起风炉来熬,中间绝对不会有人有机会弄进去点什么。
“爷喝药吧。”旁边红绢已经急急准备了蜜饯端过来,待郁清和将那一碗苦药汤子灌下去,就立刻塞了一颗蜜枣到他嘴里。动作之快,连沈宜织都没瞧清楚。
郁清和也被折腾得不轻,含了蜜饯摆了摆手道:“都出去吧,就留沈姨娘在这里,爷想睡一会儿。”
红绢抿起嘴,不太情愿地看了沈宜织一眼,还是出去了。其余人自然没有敢不听的,屋子里总算恢复了安静。沈宜织取过一床薄被来轻轻盖在郁清和身上:“爷睡一会吧。”昨天晚上杀人、赶回来、再赶回去,又喝花酒,肯定累得不轻。
郁清和半闭着眼睛,忽然道:“你不想问什么?”
“妾可不想知道得太多。”沈宜织叹口气,“您愿意说呢,妾就听听。不过若是太机密的东西,您还是别说了,妾可是听人说过,知道得太多死得早。”
郁清和头埋在枕头上一阵闷笑:“放心,爷既然答应了你就会做到,没打算将你灭口的。”
沈宜织很郁闷:“爷,妾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郁清和笑着闭上了眼:“知道了,爷睡一会儿。”
沈宜织摸*额头还有些热,但一直在发汗,这热度也不会升太高,于是也放下了心:“那爷就睡吧。”
这句话还没说完呢,沈宜织的手还在郁清和额头上没拿下来,红绢就在门外说话了:“少爷,安王爷来访。”
神马?王爷?沈宜织可没料到自己还有见到活着的王爷的机会,刚有点兴奋,就觉得郁清和猛地绷紧了肌肉,沉声道:“我腰上的伤——不能让人看见。”
难道这安王爷还能来掀被子?
沈宜织虽然心里疑问,但看郁清和冷峻的神情,猜也能猜到这安王爷恐怕是善者不来,一定跟昨天晚上的杀人事件有关,略一沉吟便把被子往他身下掖了掖,拿帕子捂着脸就哭起来:“爷可得了教训了吧?侯爷也是为爷好,那烟花地的女子有什么好的……”
连哭带数落,沈宜织耳听着脚步声到了门口,就把被子掀起一块来,露出郁清和伤痕累累的腿:“看打成这样,爷可收收心吧!”
“清和——”一个年近三十的蓝衣男子跨步进门,第一眼就看见了被子下头露出的令人目不忍视的伤口,而沈宜织像受了什么惊吓,忙将被子一丢,按得郁清和闷哼了一声:“轻些!”
安王站在门口有些尴尬,不知是进还是退。不过方才那一眼扫过他倒是看清楚了,郁清和确实是被打得不轻。
人就是这样,若是郁清和遮着藏着,安王心里必有怀疑,可是此时看了这血淋淋的伤口,心里那疑惑就去了一半,慢步进来笑道:“清和,倒是本王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