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本贤良(25)
“您放心,采香有的是办法。”
“那你看,少爷对秋晴是个什么意思?”
采芳斟酌着没敢立即答话。若说少爷对秋晴有意思,韩姨娘必然发怒,可若说没意思,那也不是韩姨娘想看见的。
“奴婢觉得,少爷大概也觉得秋晴有几分像姨娘呢……”
韩姨娘半晌没说话,良久之后轻轻哼了一声,采芳的心这才落了下来,连忙转开话题:“听采碧说,昨儿沈四姑娘和王姑娘闹起来了呢。”
“哼!王玉婷那个蠢材!”韩姨娘狠狠地骂了一句,却又冷笑了一下,“倒是这样的好拿捏,进了府也不得宠,她不靠我还能靠谁?”
“是。只要能让她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养在姨娘膝下就——”采芳说到一半,猛然醒悟韩姨娘并不愿意听这种话,连忙改口,“其实姨娘养好了身子,也未必用得着她们呢。”
韩姨娘怔怔坐了片刻,苦笑起来。其实她岂不知道自己心思矛盾?既想着找人生了孩子抱养在自己房里,又盼着别人都生不出只有自己生……所以她寄希望于秋晴,却又最恨秋晴。
“罢了。你去安排一下,让王玉婷见见少爷。”说来说去,还是这个最蠢的容易拿捏,就怕实在太蠢了,郁大少爷反而看不上她。
第三十章
“去看牡丹花?”沈宜织一夜翻来覆去都没睡好,被宝兰叫起来的时候还是头晕脑胀,“不是说那牡丹花是为了给侯爷祝寿的么,怎么肯让我们随便去看?”
“是侯夫人的意思。说担心那牡丹好不好,一定要去看看。又说我们是客人,不该怠慢了。”宝兰一边说,一边替沈宜织梳头,“姑娘,今儿穿什么衣裳?”是引起大少爷的注意呢,还是继续走装傻路线?
沈宜织自己都没有主意,只能苦笑:“随便吧,你拿那件——”
“二姐姐!”沈宜红提着裙子进来,“哎呀,二姐姐你怎么还没更衣呢?来来来,穿这一件,这条裙子好……”
沈宜织默然看了宝兰一眼,点了点头。
沈宜红今儿穿了一件桃红小袄,松花色裙子,加上俏皮的反挽髻,活脱脱一个未出闺阁的清纯少女。头上只戴了一支赤金海棠步摇,耳朵上垂着两颗翡翠珠子,行动之间摇曳生姿,又硬生生的带出几分风情来。
沈宜织默然地看着她给自己挑出来的衣裳:湖蓝散绣金银花的长褙子,象牙白锦裙,再插戴两朵绿松石蜜蜡珠花,一支镶翡翠的银簪。果然跟昨天晚上戴的玫瑰宫花不可同日而语啊。这样的两姊妹站在一起,既相互衬托,又各有特色,任谁也得多看两眼。沈宜红果然不愧是白姨娘的女儿,有头脑!
王玉婷已经等在院子里了。她今儿也是精心打扮过,上穿杏黄色立领小袄,下穿樱草色罗裙,头上挽着元宝髻,插着五彩琉璃钗。小袄照例是窄褃收腰,故意显出饱满的胸部。一见沈宜织姐妹出来,王玉婷顿时黑了脸,扭头当先就走。沈宜红则是往她的胸部狠狠瞪了一眼,随即挽住沈宜织的手臂,笑语盈盈地跟了上去。
平北侯府的别庄上竟有极大的一处花田,里头培育的全是各色牡丹花!如今天气仍是乍暖还寒,牡丹未到开放时节,花田里这些牡丹,皆是只见叶不见花。花田旁边却有一间砖瓦搭起的平房,房顶皆是活动的长窗,此时正打开着让阳光进去。沈宜织等人走到近前就感觉热乎乎的,这房子里面居然烧着地龙,想必里头的气温如同阳春三月,故而才能催得牡丹盛开。
侯夫人等皆已进了那暖房,韩姨娘尚在门口,目光在沈宜织姐妹两个身上一扫,就招手向王玉婷道:“你今儿穿这衣裳倒鲜亮,活像朵姚黄牡丹花儿。”
王玉婷大喜过望,连忙趋步过去,代替采芳扶了韩姨娘的手,搀着她也进了暖房。沈宜红轻轻地啐了一口,拉着沈宜织跟了上去。
暖房里头果然是暮春时节一般,进去没片刻就微微有些出汗。里头烧着地龙,旁边引着山泉水,一株株牡丹枝叶繁茂,叶片间捧出杏子大小的*,还都是碧绿的,偶尔有几个特别大的,*尖儿上透出点粉色,十分好看。
王玉婷看得眼睛都有些发直,感叹道:“竟种了这许多牡丹花……”
韩姨娘淡淡一笑,似乎自语般地道:“前头夫人最爱牡丹,侯爷也爱。”
王玉婷懵懂地应了一声,眼睛只顾着四处去看了:“牡丹花富丽堂皇,我也是极爱的,家里也种了几株,只是跟侯府实在无法相比。”
这句不伦不类的话回答出来,连采芳都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在心里骂了一句“蠢货”。
侯夫人在暖房里走了一圈,皱眉道:“不是说有几株花的骨朵儿已经拳头大了么,怎么不见?就这样大小的*,过几日可能开得?”
郁大少爷在一边淡淡回答:“那几株马上要开的不能见风,养在这里不适宜,已安排到别处去了。花匠说了,人去看得多了反而不好。”
侯夫人不由得微微变了脸色,冷笑道:“怎么弄得如防贼一般?”
大少爷微微欠身,像是全没听出侯夫人讽刺的意思,淡淡道:“父亲寿诞要紧,万不可扫了他老人家的兴,说不得,也只得防得严些了。”
侯夫人无话可说,只冷笑了一下。韩姨娘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扶着王玉婷的手走上前去:“这里头闷热,夫人可要出去透透气儿?妾瞧着这些花匠都是用心的,今年侯爷寿诞,必有好花赏的,且不必急在一时。”
侯夫人瞥她一眼,冷淡道:“我跟大少爷说话,几时有你一个妾插嘴的份儿了?没规矩!”一甩袖子,扶着丫鬟走了。
韩姨娘被骂了,脸上却没半点儿委屈神色,反向王玉婷道:“去给大少爷端杯茶来。”
王玉婷巴不得能到郁大少爷眼前去,立刻从采芳手里端了茶,袅袅婷婷走到郁大少爷身前,柔声道:“大少爷请用茶。”
郁大少爷且不接茶,却将她从头到脚看了看,轻笑道:“这暖房里牡丹花没开,青莲你倒找了一朵牡丹花来。”
韩姨娘嫣然一笑道:“妾方才还说呢,玉婷表妹今儿这身衣裳,就如那姚黄牡丹一般。想不到少爷也是这般想的。”
郁大少爷笑着一手拉了她:“可见你我同心,想到一处去了。”
王玉婷站在那里,听着大少爷夸奖她,喜得一颗心砰砰直跳。沈宜红挽着沈宜织站在远处,却几乎要把牙咬碎。沈宜织的手臂都被她夹疼了,不得不抽出手来:“四妹妹,你弄疼我了。”
沈宜红醒过神来,连忙放开手:“二姐姐,你看婷表姐那副样子!不就是大少爷多看了她一眼么?小人得志!”
你也不是什么君子吧?沈宜织一面暗地里吐槽,一面装痴卖傻地道:“婷表姐这样子确实很像朵牡丹花,其实妹妹你穿这身衣裳也很像朵花呀,而且你还会吹笛子呢,比婷表姐强多了。”
一句话提醒了沈宜红,拉着沈宜织退出暖房,走到花田边一株极大的牡丹花树下,抽出袖中短笛,悠悠扬扬吹了起来。
离花田稍远处的路上,秋晴跟采香正在那里。秋晴今日只穿了丫鬟们的青绸褙子,手里拿了一柄竹帚,正在打扫石板小路上的浮尘。采香跟在她身后,凉凉地道:“可知道了?你不肯伺候少爷,有的是人愿意呢。姨娘抬举你,才让你去少爷跟前儿,你可别不识好歹。一个官奴罢了,要说,就该让你做这些打扫的粗活儿!好了,今儿这条路上不打扫干净了,你也别吃饭。姑娘我是要回去歇着了,你自己个儿在这里细细地做,做完了我再来检查。”说罢,一摇一摆地走了。
秋晴捏紧了手里的帚柄,看着前面长长的石板路,低下头打扫起来,只是那眼泪跟断线珠子似的,一颗颗落在地上。
这条石板路七弯八绕,从两边的杨柳荫中通过,一直绕到荷花池那边去,又从那里绕回到韩姨娘的滴翠轩。这条路平常若是小丫鬟打扫,至少要两人,此刻路上却少有人行,只秋晴一个在慢慢地扫。待她扫到荷花池附近,忽见一个人影从荷花池处漫步走来,正是郁二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