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本贤良(205)
沈宜织忽然觉得自己能够体会皇帝的心情了,俗话说得好,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从前她一心对付侯夫人倒也不觉得,现在心里有了别的事,就觉得侯夫人这颗地雷真是碍眼之极,恨不得立刻连根拔掉。推己及人,皇帝看安王自然更不顺眼了,哪里还能长年累月地忍着他呢?
那几个婆子没想到红绫兜头就把个偌大的黑锅扣到了她们头上。这不敬侯府的祖宗,真说起来平北侯能打死她们,顿时几人吓得眼都直了。偏偏红绫这话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当初她们确是把那陈米都做成了莲花形的八宝饭,一来是为了这样不好被发现,二来出了事就是大事。说起来这两件事似乎有点儿矛盾,当初她们得的吩咐并非如此,只是让她们把陈米混在新米里做成八宝饭,且要把贡祖先的里头也搀上陈米,若是出了事,只管往送米的人身上推,上头主子自然也出头来救她们。可是这几个婆子既想着听命行事,又怕万一闹出来少夫人不饶她们,毕竟现在是少夫人当家不是?因此想来想去搞了这么个办法,也是觉得供祖宗的八宝饭又不会有人去尝一尝,未必发现得了的意思。结果这会儿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平白被扣上了这么个大罪。
当即几人都再没了底气,扑通扑通磕起头来,没口子地求饶。沈宜织不为所动,只叫拖下去打,且立刻传了第二条命令:“这几个,家人在府里当差的,都一体开革!”
这牵扯就大了。这几个婆子,家里男人也都在府里管着事,女儿在各房做丫鬟,算起来,足足也有十三四人,沈宜织这一句话,可是把全府都惊动了。
侯夫人自然是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脸色锅底一般,进了院子就斥责沈宜织:“你这家是怎么当的,竟连祭祖的东西也这样不当心!”
沈宜织淡淡一笑,先请侯夫人坐了,亲自捧了杯茶来才道:“母亲这话可冤枉儿媳了,若是儿媳不当心,如何能捉到这些这的错处?”
侯夫人立起眼睛道:“你就是这样与长辈说话的?如今连祖宗都冒犯了,你倒有理了?”
沈宜织依旧不紧不慢地一笑:“不知道母亲所说‘连祖宗都冒犯’是什么意思?如今才腊月二十五,这些陈米做的东西尚未供到祠堂去,如何是冒犯了祖先呢?”
这话把侯夫人噎住了。确实,现在还不到大年三十祭祖的日子,这些东西祖宗更还没有看见呢,哪里谈得上冒犯呢?侯夫人刚才是有点兴奋过头了,竟没想到这个问题,此时不由得答不上来,半晌才梗着脖子道:“若不是你理家无方,这些奴才怎么敢有这样大的胆子?你整日里喊着节俭节俭,竟节俭到给祖先用陈米了,真是好呢!”
“母亲这话儿媳更不解了,怎么是儿媳给祖先用陈米呢?这陈米可是夹在庄子上的新米里送进来的,儿媳再节俭,也不曾叫庄子上节俭哪。”
侯夫人正要说话,外头一个小丫鬟进来,贴着香梅的耳朵说了句话,香梅的脸色顿时变了,扑通就扑到侯夫人面前:“夫人救救奴婢!”
“这是怎么了?”侯夫人倒被她吓了一跳。
香梅拿眼觑着沈宜织,哭哭啼啼地道:“少夫人说,厨房那事儿,家里人也要一体开革,厨下那张婆子是奴婢的姨妈,奴婢一家也都要开革了,方才已经把奴婢的老子娘拿了去,连丹榴都从三爷院子里拉走了,这就要来拿奴婢了!”
沈宜织含笑看着她哭。没错,她盯了这么久,好容易拿住了这个错,就是要好好发作一场。上次厨房里出了桃仁换杏仁的事,也不过是打死了做饭的,其家人也就是受了点连累,从有油水的地方调到不怎么有油水的地方去了,这次,打着祖宗的旗号,她可不能让这些人就这么轻轻过去了。为什么要连坐家人?就是因为这些家人里有好些都是侯夫人的人哪!
文要结束了,多更一点儿,争取这个月底结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侯夫人的脸色顿时黑了,瞪着沈宜织:“你自己管家管出了事,却要拿我的丫头?天下有你这样做儿媳的?你是想忤逆不成?”
沈宜织不慌不忙地道:“儿媳怎么敢忤逆母亲。只是这些人连祖先的供物尚敢做手脚,还有什么不敢的?若不严惩,只怕日后还有人仿效。”
侯夫人冷笑道:“便是严惩,也没听说要连累无辜的。”
“母亲总知道的,这最重的罪名是谋反,谋反之人,诛九族。这九族之内难道人人都是谋反的?还不是为了要重惩,让后人有个惧怕不敢行此逆反之事。若依母亲这样说,那诛九族也是连累无辜,莫非就不要诛了么?”
侯夫人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却不知该说什么,难道要说造反不该诛九族?沈宜织不等她想出话来,便续道:“在咱们府上,敢对祖先不敬,这罪虽不敢比造反,可也是一等一的了,若不严惩,只怕祖先都要怪儿媳不当回事。因儿媳总算及时发现不曾酿成大祸,因此饶她们一条性命,只是家人一体开革,全部打发到庄子上去,儿媳想,这已然是恩宽了。若不是咱们这样人家,只怕是断没有这样慈悲的了。”
香梅抱着侯夫人的腿只是哭:“夫人救命,救救奴婢!”丹榴是送到了郁清明院子里的,孙氏看她很不顺眼,有人来拉走只会高兴,哪里还会说情?她此时也只能抱住侯夫人的大腿了,“奴婢根本不知厨房里的事,无论如何也发落不到奴婢头上来啊!”
侯夫人还没说话,沈宜织已经噗嗤笑了:“不知厨房里的事?那厨房里送去的燕窝,香梅姑娘怎么就全部笑纳了呢?”
一句话出口,香梅就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哭不出来。她姨母是一直在厨房里的,从前虽然不是灶上的,却也借着当差的机会揩些油水,弄些燕窝鲍鱼之类。因这个差事是香梅在侯夫人面前讨来的,自然要讨好外甥女儿,三不五时就偷偷弄些好东西送去,香梅自然是笑纳了的。在她想来,侯夫人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吃些东西又算什么,横竖府里有的是好东西,吃也吃不完的。可是这时候被沈宜织当面说出来,这脸皮可就算扒下来了,再要说自己与厨房半点无关,可是不够力度。
侯夫人也怔了,瞪着香梅不知说什么好。凡做主子的,虽然是自己未必用得着的东西,但赏给下人是一回事,下人自己偷偷拿了就是另一回事了。侯夫人就算再重用香梅,听说自己的燕窝被香梅暗中分了,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沈宜织趁势一摆手,外头两个婆子进来,*香梅的手就往外拖。香梅张开嘴要叫,红绫眼疾手快,一条帕子塞过去堵住了嘴。侯夫人吓了一跳,本能地喝道:“干什么!”
沈宜织漫不经心地道:“手脚利索些,别让她惊扰了夫人,背着夫人做这些事,还有脸哭闹?别看着夫人宽厚,你们就无法无天了!”
侯夫人阴沉着脸:“这是我的丫头,要处置也是我来处置!”她身边原本有四个大丫鬟,香苹和丹榴分别塞到了两个儿子屋里,怡兰做了郁清眉的陪嫁,只剩一个香梅了。若是香梅被开革了,她身边就只剩两个新提上来的丫鬟,尚不能算做心腹,以后再要做什么事也不方便了。一念至此,不得不替香梅说几句好话:“既是贪嘴,罚她几个月月钱,或是降一等,也就罢了。若是贪嘴便要开革差事,这府里也没人当差了。眼看着便要过年,大年下闹成这样,也不好看。”
沈宜织低眉顺眼地听了,淡淡道:“依母亲说,这不敬祖先的事就轻轻放过去了?这个主儿媳却做不了,罢了,儿媳去禀告父亲,请父亲彻查罢。”
侯夫人脸色不由得有些变了:“怎么,我说的话你都不听,当真是要忤逆了?”
“母亲的话,儿媳自然要听,只是事涉祖先,儿媳实在不敢这样轻忽。”沈宜织一边说,一边抬眼往门外看了看——时间也该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