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本贤良(111)
孟玉楼怔了一怔,手慢慢放了下来。沈宜织叹了口气,向兰草道:“虽是奶奶有了身孕,你该劝的也要劝,别一味的只任着奶奶发怒。一来对身子不好,二来我说句不吉利的话,若是有人存心算计奶奶肚里的孩子,不必做别的,只要三不五时的惹奶奶生一顿气也就够了。另外也请太医来好生瞧瞧,奶奶这样的气盛,也该开帖静心的药吃吃。虽说有孕不宜用药,也跟太医说说这情况,让太医瞧瞧怎么办才好。”
沈宜织说完,对孟玉楼屈一屈膝,退了出去。宝兰早在外头等着,忙把沈宜织迎回卉院:“热水都烧好了,姨娘洗个澡罢。青枣儿去厨房要点心了,先垫补垫补,晚上再正经用饭。”
半人多高的大木桶里装满热水,沈宜织一沉进去,就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对给她洗着头发的宝兰道:“宝兰,我们快可以出侯府了。”
“是吗?”宝兰先是高兴,随即又有几分迟疑。
“怎么了?”沈宜织回头看看她,“马上就可以去过自在日子了,你怎么好像不开心似的?”
“奴婢是想……”宝兰轻轻揉搓着沈宜织的长发,“奴婢觉得爷对姨娘其实不错的。若是姨娘到了外头,未必能嫁着爷这样的人。”
“傻子。便是不如爷的,我也是嫁与他,如今呢,爷是纳了我,你知道这里头的差别么?今儿奶奶没事找事你也听见了,留在侯府,那就一辈子过这样的日子,你愿意吗?我可不愿意!”
宝兰低头不吭声了,半晌才小声道:“若是爷没娶亲可多好……”
“又傻了不是?”沈宜织失笑,“我一个商户人家的庶女,能嫁给侯府公子当正妻吗?好了好了别再瞎想了,这几天收拾收拾东西吧,凡是公中给的都别动,爷赏的那些说好了都是我的,都收拾起来。”
宝兰有些疑惑:“姨娘就这么笃定爷马上就能得这世子之位?”
沈宜织微微一笑:“要不要跟我打赌呢?”
第一百三十五章
沈宜织和宝兰的打赌,以沈宜织的压倒性胜利而告终。
太子遇刺,皇帝自然大发雷霆,下令彻查。根据那箭矢上画蛇添足的马钱子毒,将怀疑对象范围缩小到了一个十人的侍卫小队上,最终又缩到其中一个侍卫身上。虽然这个侍卫在被捕之前就自尽了,但是彻查该人祖孙三代之后,此人终于跟安王有了些若有若无的联系。
安王当然是极口喊冤,宫里的齐妃带着个肚子去向皇帝申诉,连太后都发了话,且那侍卫已然自尽,到底是没了实证。不过皇帝虽然没有问安王的罪,却有御史上书,说安王早已成年,本该去藩地就藩,却如今还滞留京城,实在有违祖制,敦请皇帝早日下旨令安王就藩云云。
这奏折一上,齐妃立刻就病倒了,太医去宫中诊脉,说是伤心过度动了胎气。只是这次,还没等太后也闹起来,皇帝已经派了人去申斥皇后,说皇后管理后宫无方,竟致后宫嫔妃连祖制都不知,竟不知藩王就藩的道理,难道是要以后宫干政不成?
申斥是在早晨众妃嫔去给皇后请安的时候来的,皇后率领一干妃嫔跪在坤宁宫门口听训,鸦雀无声,妃嫔们个个噤若寒蝉。皇后听完申斥,磕头请罪,转身起来就请了当年伺候过先帝的一名老女官拿了祖制去齐妃宫中,也并不要齐妃起身或跪听,甚至没有训斥齐妃半句,只让齐妃的侍女们一字排开,每人念十遍祖制,轮流念给齐妃听,由老女官监督。
齐妃听了十遍祖制就开始喊腹痛,老女官不慌不忙叫去请太医,但是念诵祖制不能停。太医来了诊脉可也,开方可也,宫女们去煎药喂齐妃服下可也,齐妃想干什么都可也,唯独祖制一时不能停。
这老女官是伺候过先帝的,连先太后也曾称赞过她规矩知礼,因此就是太后也有几分忌惮。齐妃被念了整整两天的祖制之后险些没发了疯,老女官直到她能将祖制倒背如流之后,这才回坤宁宫向皇后复命。
折腾了这几天,安王就确定了启程前往封地的日期,虽然太后也试图来个“病倒”,但她刚刚露出要病的苗头,皇帝就去斥责齐妃不知轻重,竟然扰了太后不得安宁云云。所以最后,太后和齐妃也只能接受了这个结果。
不高兴的可不光是太后和齐妃,平北侯府里也不怎么和谐。
郁清和救驾有功,皇帝先是赏了些东西,并将平北侯宣进宫去称赞他教子有方。郁侯爷诚惶诚恐地表了一番忠心之后谢恩离开,刚走到殿外就遇见了太子。太子当然少不了要问候一下郁清和,最后郁侯爷要走的时候,太子才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侯爷请封世子了不曾?”
平北侯虽然是武将,可不是傻瓜,当即表示:“正在拟请封折子,本该早就呈上来,但因家中有事竟耽搁了。”
太子一笑:“早立世子以定日后,这可是大事。”
平北侯连连称是,第二日就将请封郁清和为世子的折子呈了上去,皇帝自然是大笔一挥,不但准了,还叫郁清和伤愈之后去兵部任个郎中。这官职虽然不高,不过是个正五品,却是个有实差的,标志着郁清和已经正式进入仕途,比起那些挂名的清闲勋贵来说不知好了多少。
“听说夫人身子不好呢。”青枣儿幸灾乐祸地来跟沈宜织学舌,“过些日子府里就要大摆宴席,替咱们爷庆祝呢——哎,以后要称世子爷了!”
沈宜织笑了笑,没有急着纠正她说的“咱们爷”这个词儿。到底是小孩子,这才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侯府,就忘记了。
青枣儿犹自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继续兴致勃勃道:“夫人准备了这才大半天呢,就叫着身子不好要去歇着。本来是叫奶奶去筹备的——”
“叫奶奶?”沈宜织眉头一皱,“奶奶有孕在身,怎么好让她*劳?”尤其是孟玉楼那脾气,若忙起来更有得气生了,对孩子怎么会好?
“所以侯爷把夫人训斥了一番呢。”青枣儿压低声音,强忍着笑,“奴婢是听正院里打扫的小丫头子说的,说侯爷发了好大的脾气,说夫人糊涂,这事要是办不好就是失了整个侯府的脸面。还说,夫人若是连这点事都支持不来,干脆把家交给二夫人管吧。”
沈宜织失笑:“侯爷倒是打蛇会打七寸。”就张二夫人那样儿的,恨不得把侯府的好东西都装到自己口袋里,若是让她来管家,估计没几年钱全都搬到二房去了。这侯夫人怎么肯呢?她的儿子若是得不到世子位,那么侯府因爵而得的勋田啊、现在住的宅子啊,就都没郁清明的份了,指靠的自然就是侯府自己置办的田地铺面和现银,若是这些东西再被张二夫人拿了,郁清明得的就更少,那可不就是挖了侯夫人的肉么?郁侯爷用这个来威胁她,真是太聪明了。
“所以夫人就挣扎着扶病起来张罗了?”
“可不是嘛!”青枣儿眉开眼笑,“又起来忙了。侯爷还说,到时候太子殿下都准备来道贺呢,这喜宴若是办得不好,夫人以后就别管家了。”
沈宜织笑了笑:“那想来这宴席是不会出问题了。对了,爷这些日子怎样了?”自从送了郁清和进嘉禧居,她就再没出过卉院,只管打包收拾自己的东西。
“挺好的,昨儿还见爷在外头散了散步呢,看脸色红润了些,该是无事了。”青枣儿说完,又忍不住道,“姨娘若想爷,为什么不去看看呢?爷也是,都快走到咱们院子门口了,就是没进来……”
沈宜织叹了口气:“你下去吧,估摸着爷这些日子就会来了。”
青枣儿不解地眨巴一下眼睛,但素来听话,答应了一声就退出去,不过没片刻就兴奋地又跑了进来:“姨娘,爷过来了!”
沈宜织心里一紧,微微吸了口气立起身来,正对上郁清和掀帘子进来,四目相对,房里一时竟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