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之男装大佬+番外(51)
把能想到的,程平都一一记下梳理,几日后,终于卷上这些表啊图啊疑问啊什么的,去找刚下朝的陆允明。
正是七月中,一年最热的时候,程平一进门就被陆允明的形象惊住了——这哥们竟然脱了外袍,汗衫外只套一件半新不旧的半臂,又卷着袖子,幞头也没戴,你这是把办公室当卧室了?
陆允明却没什么自觉,指指座位让程平坐,“你自己倒酪浆饮子喝,等我把这点事做完。”
程平恭声答应着,在窗边榻上坐了,捧着酪浆,品味陆尚书的秀色。
半臂这种衣服比胡服还要不含蓄,啧,啧,这胸膛,这腰身,这长腿!可惜这是上司……
程平就像看到宝钗雪白的胳膊而起yy之心的贾二爷一样,“这副好身材若是别人,或者还得摸一摸;偏长在他身上,正是恨我没福。”
感受到程平的目光,陆允明歪头看她,程平赶忙纯良一笑,陆允明也笑一下,又低下头接着签批文书。
又过了一会,陆允明忙完,也走到窗边坐下,给自己倒一杯饮子,看着程平微汗的脸,突然笑道:“昔时,何平叔美姿仪,面至白,食热汤饼后,大汗出,以朱衣自拭,色转皎然。今观悦安,颇有何氏风采。”1
程平一愣,眯起月牙眼笑道:“被长得好看的人夸长得好看,感觉真不错啊。”
陆允明看她一眼,笑道:“贫嘴。”
程平揉揉鼻子。
“给你的东西都看了?可有所得?”陆允明问。
程平严肃了表情,把带来的表图等都一一摊开。
看着表上的数字,陆允明也皱起眉。
“从表中能看出,如今盐税十之四五又归回了盐官,管理成本太高了。”
虽然没听过“管理成本”这个词语,但陆允明懂程平的意思。再看那张舆图,陆允明的眉头皱得更紧。
把程平的图表、数据统计都看完,陆允明颇为郑重地问:“依你之见,这盐政该如何变革呢?”
程平抿抿嘴,不知道自己的建议如果被采用,会引起怎样的后续问题——后代那些大盐商的事迹可是相当辉煌的,但是在当下这却是最简便管用的一个方法了。
“简单地说就是引商入盐。”
这方策也恰是陆允明正在考虑的,他笑道:“讲来!”
“门生以为,或可把现在的盐政调整为民制、官收,而贩运和售卖都交与盐商。”程平解释这样做的好处,“这样朝廷只在产盐之乡设置盐官掌管收盐、买盐即可,其余各地的盐吏都可以撤销了。盐利不少,而管理成本就少多了。只是怕盐商不好管控……”
“关于控制盐商盐价,”陆允明道,“可以仿照粮食的常平仓,在转运要塞和江岭等偏远之地设食盐常平仓。”
这就是所谓市场调节为主,政府调控为辅了。程平又指着舆图道,“商人无利不早起。偏远利薄之处,也可配合官运。”
陆允明点头,“很是!”
然而引入盐商,不只是盐价控制问题,程平抿抿嘴,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想说什么,说就是了。”陆允明道。
略沉吟,成平到底没把话说得太白,只模糊着说了一下自己的忧虑。
一项政策在开始制定的时候往往是积极的,就像第五琦的盐政一样,但到后面,随着形势的变化,原来政策里的直道可能被踩成了弯路,小漏洞可能被抠成了大窟窿。
“盐政既关乎民生,又利润巨大,我只怕一个不小心,把盐商这个大怪兽放进来,再想赶出去就难了。”程平轻轻叹息,脑子里都是后代那些官商勾结、把持盐政的事。
程平的话说得不明白,陆允明却听明白了。他看着程平,心里感慨,知道常怀敬畏之心,便不会捅大篓子。先前觉得他跳脱、怕他走歪惹祸,如今看来倒是多虑了。
程平挑起眉毛,莫非陆尚书不同意?
陆允明笑道:“《易》云:‘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你倒是真读进去了。”
程平马上反应过来,他在讽刺自己制科试题瞎蒙、“以易释易”的事。还能不能好好开会了?我们说正事呢好吗?
“我们在开始的时候尽量严密就是了,至于以后——自然有以后的人来决定,是存、是废、是改、是兴。难道你还想着弄出个万世之法来?”
程平想想,也是,便笑道:“是门生想左了。”
陆允明低头喝一口酪浆,“这样便很好。”
程平倒真有点不好意思了,这是不是陆尚书头一回夸自己?
两人接着讨论盐政变革上其他的点。对当代盐政,程平一个穿越客,又是田舍汉出身,有不少不明白的地方,此时便趁机拿出来请教。
陆允明年纪不大,却是混朝廷中枢的老牌政客了,对程平关于当代盐政乃至朝廷运转上的一些问题,都详详细细解答给她听。
程平谢他:“这许多事,若等平亲历亲见了才悟得,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又走多少弯路,多谢座主提点。”
陆允明笑一下,“说到亲历亲见,我想着夏税后去考察盐乡。”
你要下江南?程平微瞪眼睛。
仿佛知道程平在想什么,陆允明笑道:“江淮太远,或河东道或只在山南西道走一走吧。”
程平点头,亲身去看看很好,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嘛。光高居庙堂,不接地气,往往容易做出不切实际的决策来,那就坑苦了百姓了。
“你也与我同去吧。”陆允明道。
第53章 死宅去出差
几个理由在喉头滚了一遍, 程平到底只是叉手:“是,门生遵命。”
陆允明挑眉, 本以为他又要推三阻四,没想到答应得这么痛快。待看到程平眼底的无奈,陆允明心里一软,把本准备好的严肃训·诫扣了下来, 转而温声道, “去吧!趁着夏税未至, 还能舒散两天。”
程平微笑一下, 行礼退了出去。一出门,脸立马垮了,出差, 出远差, 对一个死宅来说, 意味着什么,只有死宅自己知道。
回到度支司,程平来找孟员外郎报备——参与盐务在他这里是过了明路的。
原本户部设有专门的盐铁使掌管盐务, 但今上即位后不两年就把这个职位撤销了,而以户部尚书知盐铁事——算是权利的一次上调和集中。原来盐铁使手下的盐官们大多放进了户部司。1
这次陆允明上任,有意调整部司内盐官安排, 除户部司原盐官外, 度支、金部、仓部亦有人参与, 所以程平倒没像她担心的那样当了出头鸟。
当时陆允明让孟员外郎找度支内“娴于计算、精明能干者参与盐务事”, 孟季春又不是傻的, 立刻便推举了陆氏门生程平:“本司娴于计算者众,但论精明能干、巧捷聪颖,还属程主事。”
程平坐在孟季春对面,汇报了可能要去出差的事。
孟季春同情地拍拍她肩膀:“若是河东道还好些,山南西道多山,路可不大好走。收完夏税,正是秋雨绵绵的时候……”
程平立刻被安慰到了,果然,只有死宅最懂死宅。
“不瞒员外郎说,下官最怕出门。坐一天车下来,脚都是虚的。”程平苦着脸道。
“总比骑马好,一天马骑下来,坐得腰臀两股都疼。”
程平赞同地点点头,至少车里可以换姿势,又不用风吹日晒。
“你带个厚隐囊,塞在腰下,歪一歪睡一觉,路上过得还快些。”
程平再点头。
“若是山南西道,记得要多带干爽衣物,并些药饮子,听闻那边秋天冷倒不多冷,就是潮湿。”
……
程平慨叹,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才有这样的好上司?若是孟员外郎没有妻室、再年轻个十几岁,真心求嫁啊,胖、秃,那都不是事!
说完这些,孟季春一个没煞住嘴:“到了州府盐乡,多听多看少说话,盐政水深着呢。”说完,自己先笑了,“我不过白嘱咐一句,你自然知道该当如何,且陆尚书是你座师,他总能担待你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