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之男装大佬+番外(124)
程平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软语求原谅,又小声大致解释了一遍逼不得已女扮男装考科举的原因,“谁想到会走到今日?”
杨华一时不知该骂她什么好,过了片刻,理智回笼,所有的怒火都化成缓缓的一声叹息。两人本是同乡,杨华自己也饱受宗族近亲折磨之苦,对程平所言感同身受。一个孤女,那种情况下,若是自己,也会考科举搏一搏的,况且她才情这样好。只是,如今这般,当如何是好?
程平挑起眉毛:“接着做我的官啊。若这回能活着离开云州,圣人又不怪罪,或者再做一任吧,便辞官归隐去。你别说,当官真的会上瘾,我这辞官的决心下了好几回了。”又对杨华眨眨眼,“到时候去你治下,还请贵人多关照。”
杨华让她弄得彻底没了脾气,过了片刻,突然笑了,也是,悦安是谁,是凭着自己本事五年间做到刺史的人,哪能对以后没有成算?
程平感慨:“今天幸亏你在我身边。”
两人交情好,说话本来就随便,但此时听她这样你你我我,话说得这般亲近,杨华却不自在起来。
杨华清清嗓子,说起细作的事,“我们之前防备回鹘细作,把胡商聚居的里坊都隔离,又加派了人手,没想到还是有漏网之鱼。”
程平点点头,“城下、粮仓、兵械造办所、州府等要地,再严密出入制度,防备细作混入,另外,加大民间宣传,各坊自纠自查。”当年“朝阳群众”帮着办了多少大案要案,多少藏匿的凶穷极恶之徒都是被居委会大妈的火眼金睛发现的,逮细作还得靠人民群众的力量。
杨华点头:“此言甚是,我们也实在空不出人手再去捉细作。”
两人正说着,婢子来禀,军医来了。
常军医拿出脉枕请脉。
程平笑道:“常公,你看我这擦破点皮,诊得什么脉?你随便开点药喝一喝就是了。”
军医常行乐有些疑惑,不是缝针了吗?但刺史这么说,常军医不敢反驳。他在做军医之前是坐堂大夫,也诊治过一些贵人,知道贵人们什么习惯的都有,只好自行去斟酌配药。
“一会我们还要去各段巡城,免得大家议论纷纷,一个鸡蛋,最后传成了咸鸭蛋。”程平曾经给杨华和周通讲过《马季下蛋》的相声。杨华知道,她是怕军心和民心不稳。
看她糊弄走军医,受了伤还惦记着巡城,杨华突然有些心疼,得受过多少苦,才让她这般隐忍能干?
两日后,程平的伤口不渗血了,但还隐隐地疼,她抄着手,在城头再次遥遥地与桑格略对望一眼,新一轮猛烈的攻城战开始了。
这一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第129章 陆相来救援
新一轮的云州保卫战格外艰难。
回鹘人利用投石机和弓箭压制城头“火力”,掩护撞木队撞击城门;又伐云州城外大木做成丈高的吕公车, 外面蒙着兽皮, 一旦推到城墙近前,则藏在里面的弓箭手和攀越手相互配合, 射杀守军,趁机抛出钩绳攀城;又有从本部带来的云梯,虽然不如中原的精巧,但游牧民族的人长于弓马, 性子悍勇,弥补了这些攻城器械的不足。
这样一波一波的攻击下来, 云州守军战损越来越多,关键是武器消耗殆尽。
程平把开源节流做到了极致:州府再次号召全城捐献铜铁,州府诸官带头把家里的铜锅铁铛都拿去了兵械造办所;州府专门组织了一队人捡拾回收回鹘人射进来的箭和石头;程平甚至还玩诡计,夜战的时候用草人穿守军的衣服摆在城头“借箭”, 但武器储备仍然以惊心的速度减少着。
云州虽未粮绝, 但已即将弹尽。
陆允明带着昭义军、鄜坊军、河东军等诸部一路北上。整个招讨军队滚雪球似的,从最初的三千人马,到现在已经八万人。陆允明一边快速行军,一边继续让人把亲笔书函送发沿途藩镇,甚或快马急驰, 亲自拜访某些都督。
幕僚谢珏劝道:“陆相, 现今我们的军队已经八万人,算上雁门军和安北军,征讨疲敝的回鹘人, 已经足够。”
陆允明的目光从舆图中巴掌心大的云州上挪开,看向谢珏。
谢珏不信陆允明没想到,却不明白他为什么装傻。作为私人幕僚,不同于军中属官们,他要考虑陆允明的个人利益得失。
既然“主公”装傻,谢珏便一针见血:“陆相就不怕功高震主?”你先是重新布防运河沿线兵力,东南各藩区划任免皆出自你手;然后又一路北上,短短时间,以一己之力,调集近十万人马,各藩镇尽皆响应。就连河朔三镇的魏博节度使和平卢节度使都派了军队来。有的人可不会想他们或许别有居心,只会说陆相“一呼百应”。在军中有这样的号召力,皇帝能不心惊?
在权力面前,为臣者与为君者私人关系再融洽,也受不住考验。古来又有哪个狡兔死走狗烹的臣子先前不是与主上君臣相得的?
陆允明把视线重新放在舆图上,“有的时候,想太多是不行的。‘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可矣。”
谢珏一口气闷在喉咙里,“我们收敛一些,亦能打败回鹘。”
陆允明的手指放在雁门,“此地有近两万回鹘军。之前双方只是相持,都未有大动静,受降城附近亦有回鹘人马。我们要快速吃下他们,不能耽搁,不然云州怕是扛不住了。”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云州。
“便是回鹘人夺了云州,他们也守不住,百姓与他们不是一心,粮草武器都有限,我们夺回来也容易。只是——怕云州百姓要遭劫难。”
“云州不能有失。”陆允明一句话给这个话题做了结论。
招讨军到雁门关的时候,已经是十五万人马。雁门军守将杨括已经得了邓相手书,全力配合陆允明攻回鹘,保住云州。
其实早先杨括便想着要不要全力去救云州,毕竟云州若有失,雁门危压就大了,云州与雁门本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况且,杨括看云州刺史程平很是顺眼,这个小子——很不错!
倒不是因为他给自己送了多少金银财帛,而是他做事对自己口味。这个小子,脑子机灵,骨头却硬,若是别个,真扛不住回鹘这般攻打。杨括虽然是邓党,但许是因武将出身,对邓党万事求“和”的鸽派方针,并不很赞同。
但杨括,两鬓斑白的老将,早无年轻时的冲动,雁门关是真正西北门户,自己的职责是守住门户,不能妄动。
这位沉稳不冲动的老将很快就被看上去同样沉稳不冲动的陆相的打法镇住了,这他娘的,就像一帮亡命之徒在群殴啊!
陆允明全不管唐军平时先礼后兵的路数,也不用什么奇巧的兵法阵型,而是以泰山压顶之势强硬地攻击,完全“一力降十会”的打法。
杨括看着身披战甲、长身玉立的陆允明,士族们不是什么都讲个端雅从容吗?你这街头亡命徒似的拳拳到肉、刀刀见血……合适吗?
突然,杨括想起当年的陈相,似乎讨逆的时候也是这般打法。可见,什么端雅从容都是鬼扯!但杨括心里觉得,这般打——过瘾!
招讨军强硬的气势和战法彻底摧毁了雁门回鹘军的军心,唐军以摧枯拉朽之势碾过雁门,直奔云州。
云州方面,唐军已经是强弩之末。
就在陆允明的招讨军到雁门时,回鹘可汗桑格略得到消息,黠戛斯部夺取了都城萨提尔城,长子费利儿被杀,兄弟绰度自杀殉国,其余人等不知如何了。
又心疼又失去最后退路的桑格略疯狂地进攻云州,死也要拉着云州陪葬。
看着运上城墙、蘸了乌头毒汁的竹木箭,程平再次感念司马先生,若不是他做的强劲弩床,这样的竹木箭就是再毒,没有力度射不进敌人身体,也是白搭。
想到司马禛,顺便也就想到了陆允明。这种时候,程平脑子竟然开起了瞬间的小差,早知是生离死别,在终南山别墅时,真应该借酒装疯——睡不了他,亲一亲搂一搂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