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两双脚踏进了门槛,一双是绣着鸳鸯的金丝绣花鞋,一双是镶着红宝石的圆头短靴。
分属一男一女……
沈绾脑中一个念头犹如电光石火一般闪过,她这才想起方才察觉到的那抹异常。
凤阙殿常年无人,殿内必定灰尘密布,可她推门而入之时非但没感觉到异样,竟连这床榻便的地上都干干净净的。
说明一定有人来过,还不止一次,而这个人,显然不是太子殿下,今夜萧承衍一身夜行衣前来,恐怕是与这两个人有关。
心中犹如扎根了无数条藤蔓一般不停地滋扰着她的神经,许多疑团不得其解,却又在破解的边缘,沈绾正想着,冷不防地回过头,这才发现萧承衍竟然一直在看她。
而两人滚进床榻之下的时候也没能调整身影,萧承衍将她压在身下一动也不能动,顶上便是榻板,他若是挪动半分,必然会惊动外面那两人。
沈绾看了看手肘杵在她身侧,尽量转嫁重量的太子殿下,默默将头转了过去……
不论如何,一定要撑住啊。
“几日不见,你的模样可越发无情了。”
外面响起了交谈声,女人的声音有些熟悉,一男一女相对而言,看起来二人之间的关系很是亲密。
“怎么?本王一日不来,你就这么想?”那高挑的姿态向上扬了一个调,令人生厌的语气让沈绾顿时瞪大了双眼。
那俨然是萧承平的声音!
而女子自称“本宫”,应当是一宫之主,皇帝没有公主,能如此称呼的只有他的后宫妃嫔了!
作者有话要说:究竟是谁呢!让我们猜——让我们拭目以待!
第37章 玉覃秋
“你父皇这几日心情不好,不仅床上力不从心,连平时处理政务都有些心不在焉,恐怕是在为太子的事发愁呢,你就不怕他念旧情,到时候不废太子了?”
媚婴挑着长袖上的薄纱,红润的樱唇在上面扫过,春波荡漾,带着妩媚和诱惑的双眸斜斜地瞥着萧承平。
月色当下,妖姬如火。
萧承平一手抓住她的玉指,一手揽过她的腰肢,转身向床榻上走去的时候,满目的柔情又在媚婴看不到的地方消失不见。
“旧情还是要念一念的,他心里也能好受些,可惜,这并不能改变什么。皇兄是他心上一根刺,父皇连看到他们母子二人都会想起自己当初被周家人所嫌恶的眼神,怎么会放过他们呢……”萧承平坐在床榻上,将媚婴搂在怀里,一边兀自说着,一边将大手悄悄伸进她的前襟里,惊起一声娇软的嘤咛。
沈绾只能看到两人的鞋子和衣摆,却也能猜到眼前究竟是什么情况了。
想不到萧承平竟然连他父皇的宠妃也敢染指,二人在这废宫里做出如此龌龊肮脏之事,胆子也是大到没边了,是笃定萧放不会来这废宫吗?
“殿下!你急什么……快跟本宫说说,陛下可决定了听从你的建议,在近期就动手?”媚婴按住他的手,伸着脖子凑到萧承平耳边吹了口气,神情却是说正事一样的郑重。
萧承平果真不乱动了,眼中闪过一抹不耐,却还是笑脸看着媚婴。
“如何不答应?这可是消除青州隐患的最好时机,要是钟卿留在锦都,青州必定群龙无首,你的势力也好趁机而入,到时没准还能一举复国呢!”
媚婴双眸闪动,听着萧承平的话时,眼中的热切和激动都要盈泪而出了,她抓紧了双手,却又马上恢复了平静。
娇笑一声,她倒在萧承平怀里,手指绕着他心口:“殿下怎么肯让大蛮复国呢……媚婴也不奢求那么多,只求殿下荣登大典之际,能给我们大蛮人一条活路。”
“你这么听话?”萧承平眼角带着奸邪之意,挑起她的下巴在她红唇上印了一口,转身便将她压在身下,挥手撩起了她的百褶裙,裙底之下春光无限。
“媚婴是殿下的人,媚婴的就是殿下的,殿下的也是媚婴的,怎么敢不听话——”那后面的话被她硬生生吞咽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沉沦之音。
沈绾心如乱麻,根本没时间细细思考那两个人夹杂了众多信息的谈话,身上的萧承衍气息加重了,耳边尽是污音秽语,他似乎无法保持冷静。
却并非是起了什么旖旎之心。
他闭着眼睛,脸上的愤怒、屈辱、恶心、烦躁通通揉杂在一起,犹如烈火交织的焚炎,痛苦的模样霎时间将沈绾灼痛了。
这里是凤阙殿,是他母后的寝殿,曾是离周槿诺最近的地方。
如今却要被人这样玷污。
沈绾突然伸出手,在萧承衍惊愕的目光下,紧紧地捂住了他的双耳。
然后慢慢地摇着头,用眼神告诉他:别听,别想,也不要冲动。
我帮你阻隔一切能扼住你呼吸的声音。
他从浑身发烫到通体冰冷花了不短的时间,直到内心平静下来了,周围也寂静无声的时候,殿门一开一阖,他才终于从幽冥地狱中逃脱。
沈绾怔怔地松开双手,因为长时间的高度紧张,嗓音有些沙哑:“殿下……”
萧承衍抬起眼帘,似乎才刚回过神来,他侧身一偏,从床榻之下转了出来,顺势靠在床榻边上,手腕搭在膝头,像一座不动如山的雕像。
“你走吧。”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头微微昂起。
沈绾刚从那里爬出来,闻声动作一顿,有些愕然地看着他。
“方才——”
“走!”
从喉咙里突然蹿出的怒吼声将沈绾后面的话都噎了回去,她其实只是想问问刚才那二人口中所说的青王的事。
她凌眉看去,身子却不动分毫,心中也压抑着一团无名之火。
“不走的话,殿下要将奴婢灭口吗?”对他来说,这是一件多有辱颜面的事?更何况辱的还是他母后的颜面。只有他听到这种事也就罢了,偏偏还被沈绾一个外人发现。
萧承衍猝然转过头看着沈绾,手紧紧抓着膝头,指头都抓青了:“也就是你敢……”
“今日之事当没发生过吧。”他终是叹了口气,又回过头去看殿顶的浮雕。
“怎么能当没发生过呢?殿下……”沈绾目光坚定地看着他,说话丝毫未停留,“今日的事您需得记得,他们二人的丑事,付诸于娘娘和殿下身上的耻辱,将来都要公之于众,百倍千倍来偿还。您还要记得他们二人今日说的话,每一句每一字。拼凑出他们的意图,阻挡他们的谋划,让他们每一步都棋差一招,临到最后却终究功败垂成,只有这样,今日的屈辱才算没白受!”
萧承衍眸中暗色渐渐隐没,睁大了看着她,起初有些惊愕和措手不及,半晌后他自胸腔中发出一声闷笑,声音也冷静下来。
“沈绾,你这是为自己,还是为谁?”他问。
沈绾好像听明白了他的问句,如果能在任何时候都推着萧承衍一往无前地向前走,那她不在意当做一个没有感情的长鞭,不计后果,不顾反噬地逼迫他前行着,哪怕说了逾矩的话,做了逾矩的事。
“为自己。”她认真道,心中某个声音却又告诉她并非是如此。
“原来是这样,”他心情突然好了很多,从地上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夜行衣上的灰尘,“孤却是为别人。”
状似不经意的话又让沈绾想起那个和钟卿对峙时候的殿下。
“你今日说过的话,孤要一个字一个字都牢记在心,然后每一桩都兑现。”萧承衍戴上蒙面黑巾,似乎打算离开了。
沈绾抱着木盒,另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抓住了萧承衍的衣袖。
他顿住,回身看她。
“娘娘说,想见殿下了,等殿下思过期限一过,就潜去幽琅宫看看她吧……”沈绾将他上下看了看,迟疑一瞬,“若是思过期间也能偷偷出来,也可以直接过来。”
“总归是要偷偷的。”她低声加了一句。
萧承衍皱了皱眉,转身正对她,语气不容置疑:“是不是母后发生了什么事?”
沈绾面不改色回道:“没有,只是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殿下知道的,娘娘身子一直不好。”
萧承衍盯了她半晌,声音里透着一丝威胁:“你最好不要有事瞒着孤。”
沈绾突然昂起头,眼神毫不避讳,抬步向前,一直走到他身前不足一寸的地方。
她抬手轻轻抚了抚他额头,道:“殿下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