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的借口,也不过是前线的数万人命。
同时,朝中的人也似有松动。
沈绾以年老将军年纪过重负担不起重战为由,驳了他三次。
第三次的时候,年博敖愤而起身,在宫门前大声怒骂沈绾有眼无珠刚愎自用,大聿的江山迟早有一天要败在她手里,回到将军府之后,他却眉开眼笑。
“沈绾支撑不了多久了,哈哈哈,她还是太过年轻,不懂威望在军营中有多重要,现在奔赴前线的那些人,哪个兵崽子时期不是在老夫手底下过活的,就是凌期,也得尊称老夫一声将军!”
这话说得不错,行军之人最是桀骜不驯,很难服从心里排斥的主帅,而这种心情,若是被带到战场上,是会造成很大的损失的,关键还是要看凌期能不能镇得住。
旁边的女子脸上一脸忧容,并未因为他几句话就眉开眼笑。
“父亲,你本来想着,先帮助萧承衍夺得皇位,再将我嫁给他,到时我是皇后,你就是国丈大人,手里又有兵权,帮他拿回大齐的政权也未尝不可,我们年家萧承衍一定不敢亏待,可是现在萧承衍中了毒,在深宫里,我们连他生死都不知,倘若真是这样发展下去,让沈绾那个贱人得了皇位,她必然要先铲除我们父女啊!”
年清抚给年博敖分析利弊,最后将自己都说得心中后怕,她总是没由来得觉得沈绾对年家积怨颇深,当初她没有出走大齐的时候,她就暗害过沈绾几次,却不知道她知不知晓……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年博敖也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件事。
“如果是沈绾登上皇位,其实要比萧承衍更好办……”年博敖转了转手中扳指,眼中深邃,“萧承衍若是死了,沥州兵群龙无首,未必肯听从一个小丫头的指挥,她不想用我,便不用,等到南北夹击,她分身乏术之时,我们再出手,到时,没准会亲自有人给我递上来黄袍呢,就像当初的林柏荣一样。”
似笑非笑的眼里尽是野心,其间的张狂让年清抚看了都有些不寒而栗,这种情形当然比她嫁给萧承衍更好,靠着别人总不如靠自己……只是,要是到了沈绾分身乏术的时候,父亲就能力挽狂澜吗?她突然开始嘀咕起来。
将军府深夜不眠,深宫之内也有人辗转,沈绾在床上翻了个身,想起雪花片一样上奏的折子,俱都是临阵换帅,要年博敖领兵前去代替凌期。
凌期她倒是不担心,就是害怕自己预想的期限出现了偏差,如今年博敖的野心昭然若揭,若是在南下的时候不能扫清这个障碍,她也不得心安。
正想着,外面突然传来了人声,听脚步声有些急促,沈绾顺势坐起身,刚披上衣服,就听到那人站定在门前道:“殿下,暖阁那边来人传话,说人已经醒了……”
话音未落,眼前晃过一抹光,他下意识退后一步,身前的人已经越过他走下了台阶,看着背影,她的衣服似是都还未穿好。
沈绾一路走到暖阁,里面除了韩行舟,还围了一圈太医,都是沈绾信得过的人,见她来了,一边行礼一边低头,非礼勿视的场景,可不敢冒犯了来人。
韩行舟见沈绾衣衫不整地就赶过来了,刚要过来提醒她,就听沈绾说了句“都出去”。
声音冷冷的,难得带了些急切,韩行舟一愣,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众太医看看他,他挥挥手,终是带着他们走了出去。
暖阁的窗子开着,此时已经深夜,吹来了几阵清风,将人的心都吹得荡漾起来,昏黄的灯光恍恍惚惚,沈绾弯着唇,脸上满是笑意,床边的人半坐起身,就那样看着她。
她有些日子没看到他的眸子了,竟这样想。
他有些日子没看到她的笑容了,竟这样念。
沈绾走过去,肩上的衣服就那样滑落了也浑然不知,萧承衍刚要说什么,却看到走到床边的沈绾也并未停下,而是直接跪在床上,将他抱在了怀里。
萧承衍一时愣住了,眼中满是惊愕。
他只是睡了一觉,醒来时,却看到了这样的绾绾。
她以前从不曾主动。
沈绾抱着他的肩,两只手垫在下巴上,轻轻蹭了蹭,在他耳边缓缓道:“醒了就好。”
萧承衍一下更说不出话来了,他似乎听到那短短四个字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如果凌期给的解药方子是假的,就算渭城无人把守,我也要抽他的筋扒他的皮,叫他不得好死。”
沈绾一字一句说着恶毒的话,萧承衍搂过她的腰,“嗯”了一声,虽然知道她不会这么做,心里却好生欢喜。
半晌后,沈绾放开他,坐到了床边上,眼睛还有些湿湿红红的,神情却恢复了平常,萧承衍自然不怕这样的注视,两人对视良久,终是叫沈绾别开眼去。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沈绾抬头,眼中有些错愕,就听萧承衍继续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以你的性子,一定都做得很好,辛苦你了。”
他们身上肩负的,不是一两个人而已,而是很多很多人,这些日子,她站在他的位置,才发现原来萧承衍曾那么累。
沈绾却从来没跟他说过一句“辛苦你了”。
她以前对他是有多忽视?
“怎么了?”萧承衍见她眼睛又红了,还以为在他昏睡的期间沈绾受了什么委屈,脸色微微一变,“发生什么事了?林星则没死还是——”
“要让你看看他尸体吗?”
“那你是?”
看着萧承衍一脸认真的模样,沈绾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挪了挪屁股,挪到萧承衍身前,突然靠到他怀里,长长地舒一口气:“没什么……就是觉得,上天待我不薄。”
萧承衍被接二连三的投怀送抱冲昏了头脑,手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搁,他刚醒来,身子还很虚弱,可是此情此景太难得,他也舍不得推开她。
“上天怎么待你不薄了?”萧承衍支着身子,一只手努力揽住她肩膀。
“让我有时间去弥补遗憾,”沈绾昂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以前我对殿下太敷衍了。”
萧承衍满是笑容的脸一僵,眉头稍稍皱了起来。
“你何时……何时敷衍过我?”
沈绾当然不会细说,比如一开始只是想借他的势报仇,比如推着他向前不顾他心底的意愿,比如对他的靠近视而不见装作不懂,再比如把他想象成跟林星则一样的人不敢轻信。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沈绾坐直了身子,忽然捧起萧承衍的脸,两人尽在咫尺,两双瞳眸目光一撞,犹如化入了一池春水,他听见沈绾珍而重之地看着他说,“愿你今生永如少年之时。”
“在我面前。”她又补了一句,然后捧着他的脸傻笑。
那些违背意愿之事,行之后悔之事,想不做便可不做,把自己的心思掩藏起来的情况永不再有,不必再身披坚甲,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必守着心不敢轻信于人,愿你自由骄傲,不必带着面具嬉笑怒骂,一生里恣意张扬,哪怕有时失意,别忘有我。
有我在侧。
“我知道。”萧承衍伸出手,摸了摸她眉头,又摸了摸她鬓角,那是他最珍视的宝物,。
“你想说的话,那天在烟花绽开的时候,都说与我听了。”
“你说从此后,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站在我对面,但你永远最偏袒我。”
“我也一样。”
萧承衍该怎么对她说,因为她的到来,让他看到了这世上有光,让他觉得这漫漫长路也不再那么孤独寂寞,而那个金光闪闪的高位,也不再高处不胜寒。
他该怎么对她说,她已经待她足够好。
所以不必遗憾。
——
萧承衍才刚醒过来,说了一会儿话就累了,沈绾给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刚踏出门槛就看到迎面走过来的韩行舟,其他的太医应是早就回去了,此时并不在。
韩行舟愣了一下,指了指里面:“我正要跟你说,他刚醒,不宜思虑过甚,他现在该休息了。”
沈绾点了点头:“已经睡下了。”
“嗯?哦……”韩行舟还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们几日不见,要再腻歪腻歪。”
沈绾至少他是玩笑话,也没在意,她忽然认真起来,拉着韩行舟走到藤架下,斑驳的月光照下来,映得她脸色发冷,韩行舟摸了摸胳膊肘:“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