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公罪+番外(54)
裴钧只看上一眼,便啧啧两声:“王爷真是好身手。”
姜越瞥他一眼,垂眸笑了笑,负手立在男尸头边,语气隐隐有些可惜:“孤原本想留他活口的,然此人身手不凡,杀死轿前侍卫后便极快冲入轿中,起手夺来咽喉,招招致命、绝无虚发,应是常年为暗杀所驯,活擒便难之又难,孤只好寻机下了杀手,不然若是得以审问活人,线索自当更多……”
裴钧正待蹲下查看刺客胸前的刺青,听了姜越此话忽觉好笑,想想当时那情状是连命都要保不住了,姜越两下搞死了刺客,却竟不知庆幸,还要可惜不能严刑逼供——也不知是可爱还是可笑。
也或然他们皇族人总有如此脾性,要叫得到手中的从不好好拿着捏着,双眼只望着得不着的,见那东西越远,还越追。
裴钧无奈一叹,一边蹲下身来,一边忍笑轻声宽慰姜越:“王爷您可是千金之躯,自保才是最紧要的。线索只要悉心再查总还会有,不行咱们也可引蛇出洞,有何事能及得上您性命宝贵呢?您要是有个闪失,怕今夜赴宴群臣的脑袋都要搬家,臣就更是百死难辞其咎了,您就切莫再自责了罢。您要再这么说下去,该叫臣等的老脸往何处搁?”
姜越因他这话笑起来,恰接过侍卫递来的薄绢缠在手指上:“裴大人如此短年高升还说自己老脸,岂非要气煞张大人与蔡太师了。”他说着,也慢慢在裴钧身边蹲下,抬指轻轻将刺客前襟的衣裳更挑开一些,或因不顺手,又往裴钧近前挪了两分,稳住了身形才示意裴钧看那刺青:“裴大人看,这刺青色泽古旧,多有磨损,绝不似近日新仿的,料应有十年之久。”
裴钧看过那花纹和计数,也凝眉点头:“确然是戍边军中所有,与家父生前所刺一模一样。不知可否求王爷取纸笔来,让臣照此临个花样,明日一早好去问问家父旧部。”
姜越早有所料般从身边接过一张宣纸递给他:“孤已命人临好了。若有裴大人帮衬查证,想必能够更快得知此人身份。”
裴钧双手接了那纸,扭头笑睨着姜越,“王爷方才还怀疑臣是幕后主使,眼下怎就不怕臣走漏了风声?”
说话间,姜越正隔着薄绢握了刺客脖中短剑的剑柄,未等裴钧话音落下,他竟已拉着刺客尚还僵硬的手臂将那短剑刷地抽了出来,登时一股残血从刺客脖颈低低喷涌,刹那染红了地上大片青砖。
姜越抬臂将抽出的短剑凌空一振,垂眸看上面血色不多了,这才平静递给裴钧,偏头微微一笑:“裴大人方才说什么?孤没听清。”
“……”裴钧的脸一瞬凝结,默默双手接过短剑,严正道:“没有没有,臣什么都没说。王爷放心,臣一定动用各方人脉,力争早日为王爷侦破此案。”
姜越听言点头,抬手扶着裴钧,想将他带起来:“有裴大人此言,孤已可高枕无忧了。”
裴钧只觉被他握住的小臂已开始散发阵阵冷意,此时忙不迭抽回手来,转而去扶住姜越的胳膊,小心赔笑道:“王爷客气了,王爷您小心,蹲久了腿麻,您慢慢儿起,别急。”
姜越身形倏地一顿,似乎一时觉得好笑般轻轻扬起唇角,下刻垂了眸子任由裴钧扶起来,温声沉息道:“孤送送裴大人。”
说罢在裴钧“王爷不必劳烦”出口之前,就已从裴钧手中缓缓抽出胳膊敛入裘下,当先转身往来路走去了。如此裴钧只好袖手跟在他身后,可一路往回走,却实在发觉姜越一路走得比来时慢多了,步履间似乎若有所思。
就在裴钧正犹豫可否要出声问问时,行在他身前的姜越竟忽而身形一停,叫他差点就撞了上去。一时止步又倒退些许,他见面前的姜越像是终于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回过身来:“裴大人。”
“……哎,晋王爷?”裴钧将手里的短剑往后收了收,虽然他知道若是真要发生什么,这也顶不上几个用……
“孤是想说遇刺一事,”姜越沉稳庄重地开口了,“孤以为,此事当是有人不仅想要晋王府遭难,更还想要裴大人也因此失势,依照如今朝中境况,不知裴大人对那幕后之人可有猜想?”
眼看此言意有所指,裴钧细思下,首先只认为这幕后主使不会是姜湛。因为就算姜湛因随喜之事对姜越起了更加忌惮之心,要杀姜越也不必将他裴钧牵扯进去,毕竟新政之策才刚通过,日后姜湛还大有要用到六部表票之处,不会这么快就赶尽杀绝——就拿前世来说,也是将他裴钧的最后一滴血都挤干净了才抹的脖子,在这一方面,姜湛可说是耐心极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