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公罪+番外(297)
姜越一边听他说着,一边环视四周,眼里是草木青绿,耳中是鸟雀轻鸣,不免觉出裴钧领他来此的心意,便先谢过了裴钧,问道:“我住这里,那你住哪里?”
裴钧似乎等这问已有些时候,上前便拉他转过了身,指着温泉另侧稍远处的一桩阁子道:“我住那儿,那儿可以偷看你洗澡。”
姜越顿时转眼看他,那神情叫裴钧笑出声来:“瞧把你吓得,我同你开玩笑呢。”
说着他引姜越走到温泉池边蹲下来,牵着姜越的手指,让姜越试试池中水温:“我虽不是个好人,却倒还算君子。你若要用这儿,我就蒙着眼睛躺床上背周礼,再不济也就多喝点儿凉茶、多吹吹风,哎,怎么也能对付。”
温泉的水暖融融的,绕在姜越指尖好似百炼钢化作的柔。他偏头看了身旁的裴钧一眼,只见这人说话的时候微微噘嘴,牵他试水的手也胡乱拉他搅合着水波,似乎正着意表露出万分的可怜,想借此唤起他某类善心。
姜越心知肚明地无奈笑了笑,低头听裴钧又闲扯了两句别的,看着池中被搅动的道道清波,忽在水中反手捏住裴钧修长的手指,偏头在裴钧侧脸上轻轻一印:
“你若忙,就先去看账罢。我也去见见赵先生他们,晚膳时候再找你。”
裴钧被他这一亲打断了言语,愣了愣,待反应过来,即刻抬手掐住他下巴反吻回去,绵长而深地与他唇齿相接,辗转好一时正要说话,却听院外忽而传来管事的声音:
“东家!东家您在哪儿呢?京中有您的信来了,两封呢!”
裴钧出京前曾嘱董叔将重要信件都转送来此处,可才到一会儿便转来了信,眼见是他出了京,京中也并不轻易饶过他。
此声既起,他方才的意兴是尽数折了,又自知眼下的消息多是关乎存亡,便也不得不先忍下了满心不甘,只最后再狠狠亲了姜越一口,这才皱眉起身来,三步两回头地迈腿走出了院门,大步往前头理事儿去了。
裴钧走后,庄子里的下人很快便把姜越带来的行李都送至这新住处,忙前忙后替他收拾了一阵子,给阁子里换上了崭新的被面儿和杯碟。
姜越梳洗换衣罢,寻了处厅堂将赵先生几个谋士聚集一处,接着前些日未完的事务再度商讨起来。如此,午后的时光很快过去,转眼已至晚饭时分,众人应家丁所请行到外院时,已可见裴钧坐在厅中宴席前等候。
因早已不是初识,此处也不比在京中森严,众人便少却了诸多繁琐,只互唤先生、公子,作一派老友相逢之景,同坐一处用膳。待菜上好了,裴钧便屏退一切下人,陪同姜越坐在主位,与几个先生就席论事。
实则在座几位与裴钧都不谋而合地认为,晋王一旦应水复生,即等同于变相对朝中宣告了夺位之志,更是被百姓信为天选之人,那么往后除了要让假死之事在皇帝与百官中不露马脚,还应考虑的,更该是宫中的姜湛得知此事后会如何处置,如此才好早作应对。
数人之中,对姜湛最为了解的即是裴钧了。裴钧认为姜湛在晋王复生后必将是前所未有的恐慌,到那时,姜湛一定会更加依附、利用他认为能够与晋王相抗的势力,并借其刀兵与晋王派系全力相斗。而今看来,裴钧以为这将要被姜湛所依附的,既不能是已同姜湛反目的自己,也不能是自顾不暇的蔡氏,那么就只能是眼下未损一兵一卒的张家了:
“皇上如若依附张家,则很可能借新政之机调配兵权以求削弱晋王,那么我们首要做的除却安稳军心、确算兵力,我以为,还更应提前估算他与张家所期望的兵力排布之地,做好兵戎相见的最坏打算。而这些之外,重中之重还是速速割据粮草、抢占军需。只要有了军饷和粮食,就是踩住了朝廷半条腿,无论如何赢面都会大上许多。”
他此想与郭氏兄弟所见略同,而众士之首的赵谷青除却一再提醒众人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与朝廷刀兵相向,于这最后留手的一步棋也并无异议。
席过一半,滕州李氏的当家掌柜李顺安与姜越借一步去边厅中说道商中之事,待姜越议完事出了厅来,外头几人的酒已喝完,走出厅去,但见白月已高挂天顶,华光似练,庭中不远外的水塘边上,裴钧正一身酒气,面衬薄红地负手立在一丛竹影间仰头望月。
听闻脚步声,裴钧回了头看向他,又微醺地晃着身子向一道出来的李掌柜拱手互礼。
李掌柜走后,姜越赶忙上前掺了裴钧一把,皱眉道:“怎么喝了那么多?”
“同赵先生说到屈子,投了机缘,便一直受他的酒,也不好推,就都喝了。”裴钧摇头摆摆手,拉着他站直了身笑,“李掌柜又同你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