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公罪+番外(229)
闫玉亮一想,忽而惊心,挑眉问:“你是说胡黎?”
裴钧点头:“近日这厮可不大寻我要东西了,怕是找着了别的人给。若是这胡黎投了蔡,我却告诉皇上这国库今年不是真没钱,还多赚了银子挪去地方赈灾了,赈了许还有余——那他一个不察漏给了胡黎,胡黎再漏给了姓蔡的……咱不就什么都白瞎了?再者,胡黎这人精细,在皇上身边待得比我都久,如今皇上使他使惯了,又哪儿哪儿都离不开他,他在宫里的爪牙插了这么些年,也极难一时就清理。动他是暂且动不得的。而就算他不知此事关节,单看皇上平日寻个人、传个诏,也极容易看出些蛛丝马迹。如此我想,就干脆还是甭说的好。这事儿总归再两年就收线了……等晋王在南边儿平了乱,咱们的布置就能好好铺开了,到时候坐观其成便是,那天下人如何,就是咱们最好的铁证。咱们往地方上铺了这样多人,拉了这样多线,布置了这样久,也挨了这么多的骂,眼下连命都搭进去……我可万万不想它功亏一篑。不然,我就是死都阖不上眼。”
“你可闭嘴吧。还说咱俩一嘴一死呢,你自个儿不也一样不讨吉利?”闫玉亮打断他,紧皱了眉头往身后院中一看,更压低声,“得了,他们装好车了。这下咱们是两只脚都上你这贼船了,啥也不剩。如今这船没靠岸,咱半边身子还悬在海里……子羽,你可万不能扔了船就跑啊——辞官之事,我警告你想都别想。”
“本就是闲来一嘴,偏被你们当真了说,我还觉着没意思呢。”裴钧弯了眉同他笑,笑声弥散在冬夜大雪的簌簌里,又渐凝成他再度喃喃出口的雾气:“哎,况皇上都没罢了我,我自个儿辞什么官哪……还是有命就且耗着罢。”说完抬手搂着方明珏脖子掐了掐,另手拍拍闫玉亮后肩:
“得,咱先运货去,运完喝酒。眼看,也是年前最后一聚了罢……”
……
“哥哥……哥哥!”
“裴钧,到了。”
两声轻呼扯回裴钧所想。他抬眼回神,只见对座的梅林玉和身旁姜越都正盯着他看。就连方才嘤嘤呜呜的姜煊也已止了大哭,此时只还轻微啜泣着,扑闪着眼睛趴在姜越怀里望他。
梅林玉见裴钧不言,恼了一声,撩开帘子率先跳下车。帘子这一掀,裴钧才见外头忠义侯府已到,而他竟是陷在往事堆里想了一路,于“辞官”何解,还只字未曾说出。
姜越见他似乎恍惚,只当他心忧裴妍之事,便叹口气道:“先下车罢,进去再说不迟。”说完,当先抱姜煊下了车。
第66章 其罪四十七 · 聚众(中)
忠义侯府得钱海清归家传讯,早已开始备办夜饭酒席,内中下人忙得脚不沾地。董叔四处指示着擦洗,这时百忙中见裴钧回来,便连忙迎上,先给姜越打了礼,替他抱过姜煊来,可一瞅见孩子瘸腿哭鼻子的小可怜样儿,却顿时就红了眼,直道天公作歹。
裴钧匆匆宽慰他两句,领着姜越、梅林玉往里走,边走边吩咐下人四处去请六部诸人前来,想了想,又心烦挥手说兵部的沈老是不必请了,单把蒋侍郎叫来就是。
这时走到正厅,他同姜越隔桌坐在了正北,先就此议了两句兵部尚书的人选,下人就很快奉上茶来。而姜越一坐,梅林玉却自然不敢同坐了,只规规矩矩地站在裴钧身边儿,神色郁郁,显是寻思着裴妍移送的事儿。
不一会儿,外头大门一开,钱海清匆匆进来道:“师父,曹先生请来了。”而他身后一个高大人影拾袍摆跨入门槛,也果真正是曹鸾。
裴钧连忙起身,引曹鸾到姜越跟前道:“哥哥见过晋王爷罢,往后许要多来往的。”
曹鸾闻言,神情立时一紧,向姜越行礼:“草民曹鸾,参见晋王爷。”
姜越不等他跪下去就出手相扶,此时也站起来道,“孤在京中边陲久闻曹先生高名,又听裴大人几度盛赞,如今终得与曹先生一见,实是幸事,曹先生无需多礼。”
曹鸾连道过誉,暗藏惊疑的目光却已然投向裴钧,其间隐忧甚重,似在问裴钧怎会忽然同姜越搅在了一起。而裴钧刚要说话,目光不经意落在曹鸾身后,却微微抬了眉,低声问:
“哥哥身边儿的人换了?”
姜越听了也依言抬头去看,只见厅外前庭中,一个随曹鸾进府的黑衣护卫正远远站着四下打量着,剑眉星目,神色机警,一身气度冷硬,与周遭的绿树花色和往来下人都格格不入。
另旁梅林玉已替曹鸾答道:“眼见是换了。我记着从前那人脸上可有道疤呢。”
“这算什么。”曹鸾看向裴钧道,“我家里车夫、丫鬟都走了大半,又岂止换了这一个随身护卫?我见着你这府上也多了好些护院儿,如今多事之秋,如此倒算有备无患,只是,你用人实在还需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