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李令姝只觉得心跳加快,总觉得似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
她强忍着身上的不适,瞧瞧掀开帐幔的角落,从那细微的孔洞里往外探看。
方寸之间,摆设似很凌乱,李令姝没看出来自己身在何处,却能看清床榻边上的那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李令姝忍不住嗅了嗅,总觉得那苦涩的汤药味道似曾相识。
在深沉的梦境里,她似乎是尝过的。
李令姝眼睛都不敢眨,只看一个浅碧色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那人的手很小,却异常干瘦,瞧着失了几分美感。
这是谁呢?
李令姝迷迷糊糊想,这人想做什么?
然而还不等她把话在心里问完,那个人就有了动作。
李令姝只看到对方在袖中轻轻摸索,慢慢摸出一个折得很整齐的小纸包。
然后她就悄无声息地,把那纸包轻轻打开,把里面的粉末倒入那碗汤药中。
一瞬间,药味更浓。
那人做完了动作,似乎就要到床前。
李令姝只觉得呼吸一窒,怕对方觉察她在窥视,赶紧松开手,闭上眼睛佯装沉睡。
脚步声再度响起。
对方来到床边,轻轻打开帐幔,往床榻中望了一眼。
李令姝闭着眼睛,看不到对方的动作和面容,可那冰冷的眼神却已经扎在自己身上,令她遍体生寒。
就听一把飘渺的嗓音响起:“娘娘,吃药了。”
李令姝下意识摇头挣扎:“不,不!我不能吃!”
她这么喊着,猛地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似乎做了噩梦,现在是一头一脸的汗。
梦里的许多事她都记不清了,唯独那碗被放了不明药物的汤药,令她记忆犹新。
李令姝深深喘了口气,擦干了额头的汗,掀开被子下了床。
她总归是睡不着了。
李令姝就穿着中衣,走到贵妃榻边坐下,借着微凉的晚风吹散身上的燥热。
再过几日便是月中,此时天际银盘莹莹,细碎的光辉笼罩大地。
李令姝透过隔窗,望着院中那棵二乔玉兰。
梦中一切都透着蹊跷,但李令姝如今会做这个梦,是否跟御花园惊鸟那事有关?又或者是小李令姝托梦给她,想让她早些看清真相。
李令姝喃喃自语:“所以,你真的是被害死的吗?会是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朕真是舍己为人好青年!
第61章
李令姝真正成为“李令姝”之后,脑中的所有迷雾就都消散开来,她的过去和曾经全部如同本能一般印刻在李令姝的心中,许多事根本不用反复去寻找,她就能看到事情的全部。
但在进宫后生病的那三天里,李令姝的记忆却是相当模糊的。
一个是因为当时小李令姝已经重病在床,神志不清,还有一个,也可能是因为她过分害怕,封闭了自己的记忆,让李令姝寻遍不着。
她虽对小李令姝的死有些微疑惑,却苦于没有证据,只能慢慢摸索。
这个玄而又玄的梦,倒是给了她答案。
小李令姝一定是原先在坤和宫的宫人,下了不知道什么的毒,给直接害死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也似乎没有中毒后遗症,毕竟她能灵魂穿越异世已经十分玄幻,这些细节和逻辑她也推敲不清。
现在最要紧的是,那个下毒的人,到底是谁。
梦里的情景太过模糊,她什么都瞧不清楚,只记得对方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宫女,手指白皙修长,走路声音很轻,再多的就真不知道了。
就连对方的声音都是飘渺的,让人抓不准其中的特色,凭借这几个最普通的线索,李令姝还真没办法猜到对方是谁。
她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跟着她来南华殿,若是真的来了,又会是三个人其中的哪一个?
李令姝想得头都痛了,她低头捏了捏额角,很是有些难受。
这三个宫女,日夜陪在她身边,这么相处了三个月,她以为至少是有了些感情的。
无论这感情是什么,朝夕相对的情分还在,她真的很不愿意去猜测,到底哪个人曾经害死过“她”。
若是真的,她又当如何呢?
李令姝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看到前路漫漫,布满荆棘,她就忍不住叹气。
在她身后,正闭目沉睡的小黄鸡突然睁开眼睛。
赫连荣臻总觉得宫里不太平,也不太信得过没什么经验的苏果和蟠桃,就只能自己多盯着。白日里李令姝忙的时候他就睡会儿,晚上等大家都睡了,他却又很精神。
只要殿中有任何动静,他都能迅速清醒过来。
刚才李令姝醒来的时候,赫连荣臻其实就醒了,他以为她是热醒的,就没过去凑热闹。不过看她在贵妃榻那坐了好久都没动弹,最后还叹了口气,赫连荣臻就有些坐不住了。
媳妇不高兴,当然只能夫君哄。
赫连荣臻飞出笼子,静悄悄降落在贵妃榻上的方几上,站在那仰着头看李令姝。
“咕咕咕?”
不睡觉?
李令姝莫名听懂了这句,用手指揉了揉它脖子下面的绒毛:“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她说话声音非常轻,好似耳语一般,只他们俩个能听见。
赫连荣臻眯着眼睛让她揉,他不知道李令姝在烦心什么,只希望他能让她暂时放松下来。
盘鸟,果然是喜闻乐见的休闲娱乐方式。
李令姝把小腮红上下左右一顿揉搓,最后弄得小腮红掉了好几片小绒毛,才终于收手:“好了,不闹你了。”
赫连荣臻松了口气。
当人夫君真不容易。
他站在那抖了一下,努力把羽毛都抖通顺,才仰头对李令姝叫:“啾啾?”
李令姝低头看着它,突然问:“小腮红,你到底是谁?你能不能听懂我的话?”
赫连荣臻:“……”
不敢吭声。
他下意识不敢让李令姝猜到他是谁,有关于身份的信息其实很好给,他用谁在桌上写几个字,以李令姝的聪慧总能猜到。
但赫连荣臻就是不肯说。
他既觉得丢脸,又怕李令姝嫌弃,总之心情复杂极了,相处这么久,还是没透露过半句。
现在李令姝又问,他当然不会自报家门。
赫连荣臻捂好自己的小马甲,努力卖萌:“啾啾咕。”
李令姝点了点它的小脑袋:“你就是不肯说,我也知道你能听懂。”
赫连荣臻不理她,往边上挪了挪,一爪踹开多宝盒的盖子,从里面找瓜子吃。
“小机灵鬼。”李令姝笑着看它,放任它吃点宵夜。
“小腮红,我原来的生活很简单,那时候我一门心思就想治病,对其他的事情漠不关心,当命都要保不住都时候,日子就特别简单,”李令姝对着小黄鸡轻声说,“穿越过来的时候,一开始我还挺高兴的,因为这个身体年轻又健康,是我曾经想都不敢想的。”
赫连荣臻吐掉瓜子皮,走过来踩了踩她的手,靠在她的手臂上不动了。
他想听她多说说过去的事。
李令姝摸了摸它鼓鼓囊囊的小肚子,越发温柔:“当我清醒过来以后,只觉得上苍垂怜,似是觉得我前世早亡,才补给我这样一个今生。”
李令姝叹了口气:“谁又能想到,我穿越的这个小姑娘哪怕是个皇后,日子也并不顺心,时时刻刻都有危险环绕。”
赫连荣臻一僵,顿时觉得皇后这句话是在骂他,心里难免有些愧疚。
要不是他没用,皇后又怎么会如此心惊胆战过日子?
赫连荣臻踩了踩自己的脚爪,很是有些垂头丧气。
他很想尽快好起来,哪怕只有几天,哪怕是断断续续的,也好比一直是个鸟强。
在鸟类的身体里,他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李令姝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引得小腮红心绪起伏,她继续说:“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来了南华殿,就算安全,太后暂时动不到我头上,其他的宫妃我也不招惹,可即便是如此,那些人什么事也都忘不了我。”
“而且,我刚才还做了一个噩梦。”
赫连荣臻抬起头,认真看着她。
“咕……咕……”
他的声音很平和,带着能安抚人的魔力,让李令姝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也不是什么特别大不了的梦,”李令姝笑笑,“只是之前在坤和宫时我重病一场,待再醒来,李令姝就变成了我,而真正的李令姝早就厌倦也这一切纷扰,施施然投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