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要亡(137)
小德子拿了点心便要谢恩,被皇后拦住了,不过她想的是别的事情:“前天教你上课学了乘法口诀表,如今可还背的下来?”
小德子慌了神,他七岁进的宫,不懂得送礼认干爹因而没少被魏公公的干儿子干孙子整,只能在外面洗马桶,没想到皇上偶尔见到了他,觉得他聪明伶俐,便将他调到了金銮殿成为了皇上的贴身近侍。帝后仁慈,早就下令不再招收小太监进宫,对于已经进宫的太监也允许他们自行决定去留。有的太监选择了在化工厂工作,后来又住到了三环新城的工厂宿舍,领了“工业券”成为了“工人”,到了寻常探视宫人的日子还带了城外开封菜买的稀罕吃食来看望他们这些旧相识。有的太监选择了留在宫中,这辈子打进宫学的是宫里的规矩干得是伺候人的活计,骤然要自谋出路心里还是慌乱,索性选择在宫中终老。
对于一些年纪较小的太监,皇后创办了一个识字班,寻常由她的大宫女柳叶来教书,偶尔皇后也视察一些,前天她正好去了课堂,见小德子掐着指头在那里算数,索性就教了他背乘法口诀表,小德子下了课将那口诀表放在枕头边翻来覆去的背,可如今总觉得记不熟,皇后一检查,她便打起了磕绊,只好硬着头皮背:“一一得一,二二得二……”,果不其然念到五八的时候便住了口,饶了半天也想不起来。他的脸涨得通红,瞬间变得更加紧张,脑海里空白一片。
还是朱烟寒踱步过来解了围:“五八四十。”,不顾皇后的嗔怪,悄悄朝小德子眨了眨眼。皇后嘴角动了动,装作浑然不觉。
小德子继续背了下去,京城里还闹着秋老虎,他后腰里起了密密麻麻一层汗,嘴巴也直打磕巴,再背背到七九就再也背不下去了。他唬得额头上都起了一层密密的汗珠,朱烟寒笑道:“今日里就算了,他还要当差,能学到这般地步已经很是了不起了。毕竟他才十几岁,还是个娃娃呢。”
皇后恨铁不成钢的白了朱烟寒一眼:“就正因为他是个娃娃才要严加要求,不学一鳞半爪的,以后便在工厂里找不到容身之地,再下去这辈子可就毁了。”
朱烟寒看她蹙着眉头,活脱脱一副虎妈的样子,自己先噗嗤一声乐了,想到若是两人在穿越前认识并结婚,想必皇后定然是抓着孩子上各种补习班,张口闭口“不好好学习怎么找工作,找不到工作怎么活下去”,只怕还得时不时训导一二,也不知道北美长大的儿子会不会就此投诉家暴。
朱烟寒笑了,皇后就不便绷着脸,她想在学生小德子那里有几份威严,因而气狠狠的盯着朱烟寒,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拂了他的面子,因而只好皱着眉说:“小德子,你可有些倦怠学业了。你可知道学堂里背不出书要挨几板子吗?”
朱烟寒一听话风,忙出来解围:“今儿个就算了,看在我的面子上不惩罚了,到底是初犯。”
皇后无语的别别嘴,到底没在众人跟前反驳,再看殿前院里伺候的宫女太监眼睛里都带着笑意看帝后耍花腔,自个儿倒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眼波扫见朱烟寒一脸诚恳的笑意,她自己忍不住也嘴角带了一丝笑意,罢了罢了,就是这个人,让她一点气都生不起来。
她拿拳头堵在嘴角,将自己的笑意藏了个严严实实,咳嗽一声,正色对小德子说:“外头的新城小学里招收的孩童,有的是父母皆亡的流民子弟,丽妃娘娘将他们安置在慈幼局不愁吃穿,他们却还平日里都去丝织厂或是银行帮忙扫地做工帮忙,工作之余还带着课本苦学,你若是懈怠了,等上完宫中的启蒙班再去新城小学就读,只怕跟都跟不上那些十岁以下的小萝卜头呢。”小德子这才知道害怕,后知后觉的向皇后表明自己以后会好好学习。
皇后再扫一眼,附近的宫女太监眼睛都带着笑,当值不能笑,但也妨碍不了他们乐滋滋的看着帝后和乐,恩爱融融。朱烟寒早就绽放出心满意足的笑容盯着皇后,皇后再多严肃,也被冲散了,到底没忍住一边的嘴角翘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朱烟寒:太|祖爷爷,您是选择被鞑子盗挖还是喜欢被自己儿孙挖?
朱元璋:朕选择打爆你的狗头。
皇后教小太监读书,皇上帮忙求情的细节是真的在历史上发生过。帝后本尊还是很和美的哒。
第128章 桃花麦酒
帝后二人那边厢打着花腔, 院儿里的宫人们只是笑。皇后宽和,平日里也不约束着他们,人心头都是肉长的, 他们也心底里都盼着帝后这般和和美美天长地久的下去才好。
顽笑一阵, 将朱烟寒不舍的手儿打上一打, 皇后这才整整衣冠, 往慈宁宫里去商量这回办宴席的事体。
她走在紫禁城空荡荡的大道上,此时恰逢初秋, 四九城里正是一年最好的时机,春日里关外的风沙袭人,夏日里又太热太干,冬日里干冷连个雪花影子都少见,秋日里却正好, 太阳不晒也不冷,暖暖的金色光芒洒在大地, 不管是外城、内城还是皇城、紫禁城俱被那金光染的意气祥和,天空变得比夏日里更加深蓝悠远,抬头看天恰似一盆子矢车菊宝石冻,颤巍巍的溢出庄重的深蓝色。
梳了鞭子的小大姐儿篮子里一篓子挂着秋霜的黄柿子;玉泉山的村民担了泉水来富户门口叫卖;赶了一驴车西山上的核桃来贩的庄户人家, 驴不老实, 伸出脖子去吃隔壁摊子上的白菜心;四九城里的市民担了扁担挑一担刚摘下来露水还没干的大白菜,拿草席子在下面一垫底开了地窖放进去,接下来的冬日就指着这白菜当菜蔬。
皇后在宫中虽见不着那一番太平景象,可仰头却看见人家的鸽群在头顶盘旋, 鸽群洁白一圈圈在晴空飞翔, 鸽哨作响衬托的宫外飘过来的市井叫卖声越发的远,她玩心大甚跳起脚在空荡荡的路上蹦跳了几下, 宫墙朱红,天空苍蓝,倒叫人好一顿欣喜,却不知道朱烟寒在后悄悄跟着她,见状好一阵笑。
待行到慈宁宫,皇后才敛了脸上顽皮的神情,换一副严肃,伸出手来“铛铛”两下扣了门上的大铜环,门本来开着,只是皇后没有带着仪仗无人通传,这敲门便是个礼貌的提醒,她不习惯有人伺候,身边的宫女都被她打发了去做工。
果然院里有人迎了出来,满脸堆笑的上前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看一眼,这是懿安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叫做横门,一个叫做骊歌,她不是很懂什么意思,只知道张嫣寻常就喜欢些诗词,她对这些是半通不通,只知道浅显的几句“床前明月光”、“谁知盘中餐”之类,那还是因着爷爷常念叨。因而并无察觉异样,还乐呵呵冲着点点头。
倒是躲在后面的朱烟寒皱皱眉,他是知道的,这取自纳兰的一首诗,前后文确是“人生何如不相识,君老江南我雁北。何如相逢不相合,更无别恨横胸臆。留君不住我心苦,横门骊歌泪如雨。”抒发爱而不得的心情,明眼人自然瞧得明白这是为何取得名字,多半是为了膈应皇后,只可惜皇后是个黄皮的,张嫣却似媚眼抛给瞎子看。朱烟寒躲在角落里,瞅着皇后进了慈宁宫,他偷偷跟着皇后是担心懿安为难她,因此在后面藏起来就预备有了冲突站出来帮皇后一把,只是紫禁城设计时便是为了防刺客,走道光秃秃的连个花坛都无。
那边厢皇后跟着横门进了宫,当时朱烟寒满宫里裁撤人员精简编制,但因着懿安皇后占着长嫂的名分,总不好连她的都裁撤,不让一帮老臣必然要站出来说他刻薄寡恩,因而懿安宫里宫女太监都是齐全。适才横门迎接也是因为懿安在屋里听见叫她去看个究竟,不然慈宁宫里自有两个守门的小太监,哪里用得着主位身边的大宫女。
皇后一派天真,她很少来过慈宁宫,自打知道了懿安皇后的来历后这还是第一次踏进门,再看宫中布置的有声有色,院落里新增了多盆菊花,粉雪青色的雪青仙人卷散着花瓣在正中,西廊下一簇金背大红雄赳赳气昂昂的站着,再看张嫣自己住的大屋前,是一排清雅的绿水清波,皇后少见绿色的花,忍不住多瞧了几眼,这绿水清波的菊花却不是瓣,而是一丝一缕的长出,密密簇簇的长成一团,还往地面垂下去,颇有些傲视群芳的风流意态,花心是嫩嫩的草绿色,往外却逐渐褪了颜色,到后面只剩下玉白色。倒是雅致的紧。一旁的横门早瞧见了,在侧赔笑道:“昨儿张家送进宫的节礼,娘娘叮嘱往您宫里送几盆,我想着外头来的蔫头巴脑,等养过夜精神了再送过去,今儿个正好您过来,却正好带过去。”说着眼风扫一扫,自有看花的花匠去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