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昏君的心尖宠+番外(72)
毫无疑问,望岳堂的科举辅助书目是所有科举类书籍中卖得最好的。而人们始终搞不清楚,秦还清是怎么弄到这些东西。他们只知道秦先生资助了京师附近的许多知名学馆,甚至和几家学馆的坐馆先生也都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可惜,这么一位大有本事的人物,自己却屡试不中,这一点别说齐尚哲觉得困惑了。连民间都觉得困惑。
李令姜却是不困惑,不仅不困惑,她还觉得齐尚哲有些笨的可爱——秦洧科举不中,原因不是很明显吗?一个能拿到真题,搞到内部资料,跟所有士林中人关系都不错——的有钱人,这种人的存在对于陈惟衷来说就是不折不扣的威胁!若是让他进入了朝中担任高位,那别的不说,他这个自上到下的人脉关系,迟早有一天得把陈惟衷的陈党拆个七零八落。
了解到了这些背景信息,李令姜心里有了计较。她决定屈尊一下,亲自邀请秦洧。
请帖写的很客气,“今闻秦君高论,永嘉甚喜,先生明察秋毫,洞悉透彻。若愿入朝为御史之职,定当灿曜殿前,为国之大幸也!永嘉有意,不知先生可期否?诚邀一叙,共话国事。”
她信心满满的收起帖子,用一只精致的花笺信封装了那帖子命人送给秦洧。高卧家中等着对方回信。却不料,秦洧把帖子退回来了。
不仅退回来,还有短短几个字作为回复“金尊玉贵,不敢攀附,心意不同,不相为谋。谨拜谢,望容谅。”
李令姜没了脾气。犹豫再三,她决定拉下脸来,亲自去看看这个傲慢的秦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106章 对谈
“在下没想到公主会亲自上门拜访。”秦洧说。
李令姜坐在秦家的正厅里,同秦洧相对而坐。秦洧三十多岁,一张严肃的国字脸,大眼睛,高鼻梁,面容略显忧郁的有些苍白。出乎李令姜意料,他竟然是个很有礼貌的人。同他那些文字间流露出的狂傲大相径庭。让李令姜一时间竟忍不住怀疑这个秦洧是不是假的。
但很快秦洧就向李令姜证明了,他是个如假包换的秦还清。
秦洧向李令姜展示了他书房里所有库存的历年科考题目和优秀试卷,这时候他甚至和李令姜还未说上超过十句话。末了他从书架上拿下一个木匣递给李令姜。后者惊讶的打开,看到了满满一匣子书信。她抬起头疑惑的看向秦洧道:“此乃何意?”
秦洧对那木匣子平静的扬了扬下巴:“公主打开查看一二便知。”
李令姜从木匣子里拿出了一封信,低头查看,发现这封信的末尾赫然印着胡从襄的章子。李令姜抬头飞快扫了秦还清一眼,复又从木匣子里拿出一封信查看——上面是陈德仕的名字。再往下看,又是一位陈党的得力干将。李令姜一连翻了七八封书信,发现他们统统来自陈党中人。而内容不外乎一样——许诺同秦还清合作,让秦还清这次在吏部补缺时补个好差事。但要求他加入陈党。
李令姜慢慢放下了木匣子,抬起头直视着秦洧的眼睛:“秦先生,你这是何意?”
秦洧平静的望着她,一边抬手捋了捋自己下颌上的长胡子:“公主以为我是何意?”
李令姜假装想了想,最后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道:“暗示我快点拉拢你?”
秦洧扯了扯嘴角,出其不意的一点头:“正是。”
李令姜挺直腰杆,把双手抱在胸前沉默了。片刻后她清了清嗓子道:“秦先生,你的自大和厚颜无耻令本公主叹为观止。”
“您的勇气和无畏也让我刮目相看。”秦洧说。“彼此彼此。”
李令姜不愿意再跟他打哑谜,索性笑了笑直面了这个问题:“你那封奏章是什么意思?今天的举动又是什么意思昨日还一派高傲的拒绝我,今天就突然转了性,愿意甚至主动暗示我拉拢你了\"
她喘了口气接着道:“你应该清楚我是朝中围读会的发起人,也就是说,当我同你们这些大臣说话时,我不是一个人在说话,我代表的是陛下和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当然明白!”秦洧说。“所以我才故意引您来府上拜访我啊!”
“你方才还说没想到呢,”李令姜敏捷的反驳道。“怎么这一会儿就变了?”
“客气话而已,显得我比较金贵。”秦洧说。他忽然对着李令姜笑了一下道:“公主殿下,我是在待价而沽!”
话说到这份上,李令姜就是傻子也听明白了。秦洧身为燕国如今跟时政联系最紧密的书商,有钱有人脉。这样的人陈党不想拉拢是不可能的。但是秦洧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未接受陈党的拉拢,反倒是对围读会青眼有加。李令姜见他脸上露出了耐人寻味的微笑,便立刻追问他道:“为何不接受陈党的招揽?”
“陈惟衷害我这么多年科举不中,我为何要接受他的招揽?”秦洧反问她。
“如果你接受了,说不定三年后就可以金榜题名,登堂入殿。”
“可我没那个耐心等了,”秦洧说。“而且我有一条更好的路,为什么要走陈惟衷这条羊肠道呢?”
“此话怎讲?”
秦洧对李令姜露出了一个名为“知道你在考我”的表情,这与他那略显忧郁的面容极其不相配,反倒流露出几分奸商本色。“陈惟衷,陛下,和举子。这三者之间就像书坊,书商和读者的关系。陈惟衷是那个奸诈的书商,陛下是读者,而举子就是书坊。书坊的真材实料必须通过书商才能送到读者手中,所以书坊要跟书商搞好关系,打好路子。但是如果书坊自己做了书商,直接把书卖给读者呢?那原先那个书商是不是就要被踢出局去了?”
他对着李令姜捋了捋自己俊美的胡子,微微歪了歪头:“我家祖上就是书坊,不堪书商的利益盘剥,最后自己兼了书商。殿下知道吗,兼了书商后,我祖父说利润翻了三番。”
“所以你的意思是,与其等着陈惟衷给你许诺一个三年后可能不复存在的‘金榜题名’,倒不如现在就同我们联合,立刻入朝?是这个意思吗?”李令姜问。
秦洧点了点头:“非常正确。”
李令姜扬了扬眉毛:“可以,我相信陛下完全可以直接赏你一个好差事——但是你得告诉我,若是你这个奸商成了我们的一份子,我们能得到什么?”
“舆论,”秦洧说。“秦家有天下最大的书坊,你或许不知,但是有许多议论时事的小书,它们出身的书坊也有秦氏的资金投入。若是我加入你们,你们很快就可以在舆论上扳回一局了。”
他走近了李令姜一点,压低嗓音轻声道:“还有我同士林举子们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公主知道有多少人在靠着我们望岳堂的书籍赢得了科举后,敲锣打鼓的亲自来我们秦府登门道谢吗?这些,如果陛下想,统统可以为他所用——别告诉我你们不在乎民间对陛下和你的恶语相向。舆论非常重要。陈党若不是严丝合缝的把持了舆论,陛下也不至于在处置他们时如此的束手束脚。”
李令姜闻言,沉默了许久。久到秦洧以为自己方才的语气太过狂傲,是不是惹怒了她,正暗自为之后悔。李令姜这才清了清嗓子道:“既然秦先生有这么大的能量,为何一早不投向陈党?也能免去这么多年屡试不中的辛苦。”她似笑非笑的打量了秦洧,细声慢气的说:“您的言行看起来可不像您那篇奏疏中那么清正刚直。”
秦洧松了一口气,忽然笑了起来。他摇了摇头道:“公主,‘奸商’和‘清正刚直’必须是对立的吗?一个人难道不可以既无商不奸,又忧国忧民?”
李令姜对他耸了耸肩:“我觉得不可以。”
秦洧有些慌了,但脸上依旧一派镇定,笑微微的对着李令姜发问:“那公主的意思是?”
“我可以接纳你进入围读会。但是保险起见,你可以考虑是否需要出席围读会的例会。我希望你不要拒绝陈党的示好,继续收集那边的态度和言论。同时,你想要的官职,我会在和陛下商量会答复你。你意下如何?”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眼神专注的盯着秦洧,想看他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是,秦洧几乎马上就点了点头。
“可以,”他说。“在下非常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