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番外(18)

盛君殊轻轻拉开被小太妹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老民警蒋胜,站定在幺鸡面前,直截了当:

“陈瑶,清河财经大四年级,之前我们见过面。”他说,“认识李梦梦吗?”

“谁是李梦梦呀?”

盛君殊不拆穿她装傻,面色平和:“你今天下午送来医院,还帮她交了住院费的那个女孩。”

“哦。”幺鸡点了一下头,“警察同志,我们俩素不相识,她排在我前面,我看她昏倒了,做好人把她送到医院,没想到医药费就要四百块。我身上可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等她醒了,你们一定要帮我要回来。不然……你请我吃顿饭也成?”

盛君殊手指检查了一下腰间的录音设备,接着问:“你在长海小区的诊所,看什么病?”

幺鸡梗了一下:“……感冒。”

盛君殊微微一勾嘴角:“李梦梦单子上写的是妇科,怎么,感冒和妇科在一间屋子里排队?”

幺鸡脸上掠过一丝慌乱,不过马上又镇定下来,无知无畏地看过来。

盛君殊也看着她的眼睛,眼瞳里一丝笑意也没有,赫然显出了平常人没有的威慑:“你们去长海小区的诊所,干什么?”

“……”幺鸡顿了顿,昂起头来,“卖卵啊。”

几个人皱了眉头,惊异的目光都瞥过来。

“别这么看着我。”她环视一圈,吊儿郎当地笑道,“我一不偷,二不抢,三不卖-淫,哪点碍着你们人民警察了?我用我自己身体的废料,帮助别人,还躺着挣钱,违反国家哪条法律了?”

盛君殊刷刷地记录完毕,笔帽一扣,转身便走,蒋胜赶忙跟上去,他却骤然回过头,目光扫过幺鸡的脸:

“陈小姐。女性一生一共要排出500颗左右卵子,排完了,人就要绝经,就会衰老。值不值,自己掂量。”

从天台下了病房,蒋胜还一路摇着头:“跟她说那么多没用的干嘛?那种货色,已经废了……”

盛君殊冷淡地一笑,并不认同:“她还小。”

才二十岁。比起千年起起落落的岁月,比起朝代更迭、人间悲欢离合如水流过,二十岁,确实还很小,还不知事,只看着眼前。

一进病房,僵持得接近冰点的气氛扑面而来。

盛君殊看一眼不耐烦站在床边的肖子烈,再看靠在床头、满脸怒容的李梦梦。

他顿了顿,走进门,坐在李梦梦床边的凳子上,又给蒋胜拖了把椅子,传音道:“你出去问陈瑶,这边给我。”

肖子烈瞪过来。

盛君殊脸色微沉,睨了一眼门边。

少年像一阵风一样沉着脸地掠出门去。

李梦梦右边大腿、手臂都被白纱布重重包起来,手臂上扎着吊针,激动地按着病床前的铃:“护士,护士,我要休息,你们凭什么让陌生人来骚扰病人?”

回头准备骂人,见到床前坐下的男人,动作慢慢地敛了敛,心不由得猛跳起来。

这个男人西装革履,精致里带着利落的英气,闲闲坐定了,膝上放着一只本子,一双眼睛看过来,冷淡得如寒玉。

而自己架着胳膊和腿大咧咧坐在病床上,妆也没化,骤然感到了羞愤和劣势,不太自在地别过头去,顺了顺头发。

蒋胜说:“李梦梦是吗?我们是跟清河派出所交接的特殊调查部门,麻烦你再讲讲遇到的情况。 ”

李梦梦被送到医院时,满身是血,一直在尖叫。据说身旁的人说,当时她手里握着诊室里细长的取卵针,而取卵针的另一端,就插在她自己大腿上。

小病房里光线明亮,两个男人紧挨着她坐着,李梦梦倒也放下心,瞳孔微缩,慢慢地咽了口唾沫:“就是……就是上次那个……”

“那个老女人。她——”

当时,帘子“哗”地翻起,转瞬人影靠近,树皮样、带着块块红斑的老女人,眼白森森,就同她脸贴脸。

李梦梦瑟瑟发抖:“她……她拿那根针使劲扎我的腿,边扎边骂,也听不懂骂什么,我……我吓疯了……一直喊救命……”

但是,后来幺鸡告诉她,从外面看去,她一直是自己中了邪似的在扎自己,拦都拦不住。护士当时就被吓得四散而逃。

“到底是不是我的问题?”李梦梦眼神茫然,眼泪无措地掉下来,痉挛地揪紧了被子,“我们家可没有精神病史的。”

“上一次报案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李梦梦。”蒋胜有点指责地说,“我让你配合我们警方调查,你自己说是吃点药就行,还挂我们同志的电话。”

“我……”李梦梦越想越觉得委屈,“她到底是谁啊?凭什么缠着我?”

第13章 鬼胎(三)【修】

盛君殊大致记下了描述中的样貌。

六十岁左右。白头发,皱纹多,蓝色外套。一只眼睛患有眼部疾病,一只胳膊垂着,一只脚掌残疾。

随着人的年龄增大,身上阴气只会越来越淡。故而,小儿怨鬼不谙世事,最为难缠,老人则因为心胸宽阔而少生怨鬼。六十岁以上的怨灵,尤其是腿脚不灵便,还有攻击性的怨灵,更是少见。

“蓝色外套,可以具体一点吗?”

李梦梦回想片刻,不太确定地说:“……有点像……电梯工的衣服。”

“电梯工?”

李梦梦茫然皱着眉:“还是水暖工?”

“……你见过她吗?”

李梦梦很肯定地摇摇头:“没见过。”

“李梦梦,”盛君殊的手指放在唇下,看向警方提供的资料,“六岁时父母离异,母亲改嫁别村,再没联系。”

“如果再让你见到母亲,你认得出来吗?”

“——你什么意思?”

李梦梦脸因愤怒而涨红,大声喊道,“你怀疑那是我妈?我自己妈我能认不出来吗?再说我妈为什么要杀我呀?”

盛君殊遭了呵斥,面色如常。确切地讲,他并没有仔细地听,还放空沉浸在思索中。倒是蒋胜呵斥:“李梦梦,冷静点。”

“你总共去过诊所几次?”

……在这些警察面前,一个人的过去无论怎么埋葬,人还是像是脱了衣服的透明人一样,连母亲因为家里穷跑掉的事情,他们都知道。

李梦梦噙着眼泪,缄口不言。

盛君殊轻轻地将活页纸夹在本子里:“你去干什么,我们已经知道了。”

李梦梦蓦然瞪过来。

“看我做什么?”他唇边一点淡淡的笑,比玄铁还冷,“出卖身体废料而已,又不丢人。”

女孩嘴唇颤抖着,好半天,泄了气,声如蚊蚋:“五、五六次,连体检带打针。”

“你现在住在长海小区一号楼三单元?”

“……嗯。”

对上了。

他现在几乎可以确定,怨灵几次三番变化位置,正是穿梭于长海小区这套租住房,和李梦梦所在的取卵的诊所之间。

“家里有什么异常吗?”

李梦梦想了想,小房间,虽不是很敞亮,倒很安静和干净。摇了摇头。

盛君殊沉默了片刻:“有男朋友吗?”

“……”李梦梦诡异地保持沉默了。

铃声响起,李梦梦低头按断了电话:“推销总是打电话。真烦。”

探视时间也差不多结束了。盛君殊和蒋胜起身,蒋胜弯下腰,替李梦梦掖了掖被角:“好好休息,和我们保持联系。”

二人退出病房。待医生查房结束,挂上了门,李梦梦才从被子里拿出滚烫的手机来,贴在耳朵边,压低声音:“怎么给我打电话,你的麻烦结束了?”

男孩的声音刺啦啦,带着烦躁:“你总挂我电话做什么,是不是背着我外面有人了?”

“不是,刚才警察在这里……”

男孩的声音缓和了一下:“怎么了,徐小凤说你住院了?”

李梦梦委屈的眼泪吧嗒一下掉在被子上:“我让一个疯子给扎了……”

“你在哪?我找机会过来看你……哦,对了梦梦,现在遇到点麻烦,你能不能跟你爸爸妈妈借点钱,先转我两万块周转周转?”

“……”李梦梦摔了电话。

在他眼里,她专门塑造了一个娇滴滴的富家女的形象,满心以为这样他才不敢怠慢她,才能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现在看来,不仅仅是她需要刘路的宠爱和礼物,刘路也需要她。

这段恋爱,是两个人的寂寞和虚荣的必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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