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然更加欢快了:“嫁人。”
……
说是嫁人,不过是来了几个婆娘,凶狠的盯着她收拾包裹,然后往王府最深处的破烂院落搬去。
不少下人侍卫或是可怜、或是嘲讽望着她,她却神色悠然。
等到了院落,那几个婆娘将她往院子里一推,大门一锁,便走了。
没有仪式,甚至连红烛、红纸都没。
孤男寡女待上一夜,就算那“孤男”已经算不上“男”,她的名声也没有了。
轻叹一口气,楚然环视着这个院子,枯草遍地,木头都有些腐朽了,纸糊的窗户,没有一块完整的,蚊蝇乱飞,燥热中夹杂着难闻的血腥味道。
这种味道,越往那唯一的屋子走越重。
推开破破烂烂的屋门,屋子里一目了然,比她的下人房还要破烂几十倍。
角落里,堆着一个简陋的床榻,床榻上,仰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裙角被人拉了拉,楚然低头,小棺材跟来了。
“死了?”楚然走到床榻旁,嘀咕一声。
“还有口气,不过也快了。”小棺材默默远离了床榻。
“那就好,我可不想当寡妇。”楚然走到近前,血腥味更重了,她皱皱眉。
柳郁便躺在那里,双目紧闭,死气沉沉,浑身像从血里捞出来一般,白色的袍服成了暗红色,贴着他的皮肉,尤其下身处,血迹还没有干。
有蚊蝇在他周围嗡鸣,他却恍然未觉。
便是他的发,都被污垢和血迹染成一缕一缕,耷拉在耳边,挡住了近半张脸。
楚然想了想,突然想看看记忆中那个俊美的温润公子变成了什么模样,伸手,将他的头发拨到一旁,露出完整的脸。
即便已有准备,她还是被吓了一跳,长发遮住的额角,有一道极深的剑伤,脸上也都是些细细碎碎的伤口。
可忽视这些,仍能看见他的脸虽瘦削,却是很完美的,眉如剑,目如星,怎奈那双眼里无波无澜,如死灰一般。
眼?
楚然一愣,继而反应过来,柳郁睁眼了!
怎么说也是新婚,想了想,她直起身子,又理了理头发,对他一笑:“柳公子,我是你的新娘子。”
看柳郁的眼神,他是记得她的……
柳郁也的确记得,记得她是怎样亦步亦趋追随在凌九卿身后,记得她是凌九卿的走狗!
他的眼神猛地凛冽,铺天盖地的恨意袭来,像是要将她生生活剐了般,却只声音沙哑着吐出一个字:“滚。”
第20章 残王忠心婢3
楚然瞧着柳郁眼里明晃晃的恨意,“啧啧”几声,摇摇头,当然没有滚。
柳郁比凌九卿还惨,凌九卿的上身仍然可以动,柳郁却是全身沾血,动弹不得,像个活死人。
“柳公子这话可说的难听了。”楚然上前凑了凑,“今儿个是咱们大喜的日子,那赐婚书上白纸黑字可写的清清楚楚呢!”
“……”柳郁死死盯着她,双目赤红。
于他听来,楚然这番话,无疑是在羞辱他!
凌九卿将他最后一丝尊严狠狠践踏,甚至命人灌了药吊着他这条命,如今还派了他身边的女人来时时折辱他……
“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相公,我便是你的娘子了,”楚然点点头,“既然你还能言语,不如叫声娘子听听?”
“……”柳郁眼底,一片漆黑无望。
“那我先打个样好了,”楚然清了清嗓子,声音柔了几分,“相公——”
柳郁的瞳颤抖着,恨意明显,良久,紧闭双眼,再不看她。
楚然:“不愿再理我?”
“……”
“那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楚然上下打量了一下柳郁那身血衣,目光定在他腰间,直接上前,解开腰带。
柳郁猛地睁开眼睛。
“洞房花烛夜啊。”楚然眨了眨眼。
柳郁眼神一紧,最终再次闭眼,无动于衷。
楚然继续将他的外衣剥开,里衣比起外衣更甚,血迹干在皮肉上,如果要脱衣,势必扯到他的伤口。
血腥味很浓,她却也不排斥。
思忖片刻,楚然干脆从自己拿来的包裹里掏出剪刀,将外衣剪开,又顺着腰侧,将里衣剪碎,中间不少次牵扯到柳郁的伤口,他也只闷哼一声,未曾睁眼。
没有沾伤口的衣裳都剪了,只剩下大片的布沾着血黏连在他的伤口上。
楚然望了一眼柳郁面无表情的脸,伸手抓着布一角,直接用力扯了下来。
在布扯下来的瞬间,伤口上的血汨汨流出。
楚然轻怔,望着柳郁身上的伤口,心口周围有两个剑伤极深,像是避开要害、刻意折磨他一般,无数鞭痕泛着脓血,竟没有几寸好的肌理。
她抬头,看了一眼柳郁。
他仍旧双眼紧闭,不愿看她一眼的模样。
“看来……洞房花烛夜泡汤了……”楚然低声呢喃。
手缓缓落在他的腰封上.
这一次,柳郁终于不再面无表情,他猛的睁开眼,死死盯着房顶。
楚然动作没停,将带血的长裤脱了,而后亵裤……
柳郁的身子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浑身哆嗦,声音嘶哑:“滚……”他说。可是就连这一字,都说的极为艰难,没有气力。
楚然没有看他,许是血迹一直没干的缘故,亵裤脱的并不麻烦。
即便她早已有了准备,却还是被那处的伤口惊到。
那里并未断。
连着一层皮肉,像是……在刻意羞辱他一般。
柳郁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全身抖的更加厉害。全身上下所有伤口的血,流的更凶。
楚然将带血的亵裤扔到一旁,从包裹里找出了一块绸缎,那是她养母蛊救白绵绵时,凌九卿赐给她的。
将绸缎轻轻盖在柳郁光裸的身上,她方才轻轻吐出一口气,转身走到门口,坐在门槛上。
“受不了了?”小棺材早就受不了屋内的血腥味,跑到门口。
楚然沉默片刻,扭头望着它:“还有的救吗?”
“理论上来说,才伤了四五个时辰,以我的法力,可以救一救的。”小棺材摇头晃脑,“不过……”
“不过什么?”
“在人间用法术是有代价的。”
“什么代价?”
“这要任务结束才知道了,”小棺材顿了顿,“而且,即便救了,功能恢复正常,怕是柳郁也不能再有子嗣了。”
“……”
“还有,法术用得越多,代价越大。”
“……”
“怎么样,救不救?”
楚然扭头,望了一眼床上的男人,他仍旧在细微颤抖着,绸缎很快沾染了血色。
“救吧。”她说,但愿自己不会后悔。
“让他痊愈?”
“只救‘小柳郁’吧!”楚然匆忙道,她还不想付出太大的代价。
小棺材:“……”
……
入夜了。
楚然没有抱着血人睡觉的习惯,幸好院子里有张破席子,她擦净了铺在地上,又铺了层褥子,坐在上面,一手拿着下午从柳郁身上剥下来的沾血的外衫,另一手拿着剪刀剪着什么。
终于剪好了。
她将布展开,没有红布,就用血衣代替,剪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囍”。
不过只有她一人瞧见未免无聊,想了想,楚然伸手推了推床上的柳郁。
柳郁昏睡着。
楚然干脆一巴掌拍在他胸前的伤口上。
柳郁脸色一白,依旧没睁眼。
“再不睁眼,我把你身上的绸缎掀开了。”楚然威胁。
柳郁一滞,最终慢悠悠睁开眼睛,眼底没有一丝情绪。
“好看吗?”楚然把“囍”字拿起来,问道。第二次剪,竟然能成样子,她很满意。
“……”柳郁没说话。
楚然皱皱眉,扭头正看见柳郁眼底的讽意。心里顿时失了兴致,干脆躺下,再不看他。
……
第二日一大早,昨天的婆娘来将院子的锁打开了,片刻没停留,便匆匆离去。
楚然醒得早,绕着小院子转了一圈,水井还能用,院里还有点柴,温了水,自己擦洗一番,想了想,又烧了一盆水端到屋里,给柳郁擦了擦身子。
这是个力气活,尤其擦下半身时,柳郁眼底恨不得飞出刀子将她凌迟处死,不过他不能动弹,楚然很放心。
等到擦完,也到晌午了。柳郁早就痛怒交加之下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