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痛吗?……是不是?”
寻皆允嘴唇苍白,看着她摇头,忽而扯出一个病态的笑:“你过来。”
他拍了拍衾被。
秦思思走近客栈桌上的陶灯,摸出袖袋里的联络符烧掉。
早前闲话问过来洛阳的孟映岚,叶凌去了何处,她道他也在洛阳的。
火舌将联络符烧成灰烬。
她脱了鞋爬上床,钻进被子抱住浑身发凉的寻皆允。
她自我安慰:“也许和上次一样,睡一觉就好了。”
身体的蚀骨之痛意逐渐汹涌,寻皆允压着喉咙“嗯”了声。
这些毫不在意,他在意是另一件事。
抓握住少女的手腕,寻皆允低着嗓子虚弱道:“我从前问过你,我为什么喜欢你。”
秦思思身体微僵。
寻皆允朝她扬起天真绚烂的笑容:“因为我早就喜欢上你了。”
“……”
秦思思心绪翻涌,一时脑子当机。
寻皆允迫不及待想要抓住些什么。
他想起父亲梦里的阿娘,勇敢而无畏。
“思思喜欢我吗?”
“……”
少女环着她,手臂僵直,她没有反应过来。
寻皆允舔了舔干涸的唇。
蛊惑笑着,嗓音哄诱:“可想知道纹银香囊里是什么?”
脑子当机的秦思思慢慢重启,无意识地去摸腰侧的香囊。
少年快她一步,伸手取走。
“乌蛮族盛产银制品,此类小巧精致的镂空圆丸香囊,是乌蛮族人之间传达爱慕的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
小变态是啥时候给她的?
秦思思慢半拍地想。
“香囊的中间可以打开。”
寻皆允冷而白的手微不可察地颤,钻心地痛倏然涌起,他压住喉头里的腥甜。睫羽随着呼吸杂乱颤动,拨动着香囊,不刻,打开成两个半球形,一只萤火虫旋即飞了出来。
晕黄一点在床帐间乱打乱撞地飞。
“这是我放进去的。”
寻皆允低笑:“是这个。”
他从中轴半球里,取出一颗乌黑药丸,一股异香钻入秦思思的鼻子里。
秦思思重启回来,她的双颊耳廓染上绯红,后知后觉地,心里乱乱的。
呐呐出声:“……我、我也喜欢你。”
说到最后一个字,嗓音渐弱。
寻皆允眯眼笑起来,心里一瞬间在想,为什么是粉玫瑰呢?
“思思,脸红了。”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很烫。”
“……”秦思思捏住他冷得吓人的手,“我没有!是你手太凉。”
“你替我捂热。”寻皆允灼灼盯着她笑。
秦思思有点儿被他盯得无处遁形,挪开视线,冰凉的手捏住她的下巴。
少年欺身吻了上来。
牙关撬开,口腔里蓦然多了一颗散发着浓香甜得发腻的药丸。
“吞掉。”尾调略略上扬,哄诱着。
呼吸交错着,少年的脸离开寸许,近在咫尺的桃花眼轻挑,脉脉笑看着她。
秦思思的胸口不争气地“砰砰砰”跳个不停。
默不作声地吞下了药丸,什么药丸这么甜啊,甜到发齁……
“这是同心丸。”
也叫同生共死丸,是一种毒药。
寻皆允的脑袋昏沉,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看着床帐一字一顿低声道:“乌蛮族男女两情相许后,吞下香囊里的同心丸以表对彼此的忠贞,谁也离不开彼此。”
形成一种共生关系,谁离开谁,谁死去,另一半也不能独活。
她完成任务后会不会回去呢,那便赌一赌吧。
秦思思支起上半身,捂住了他一直说话的唇:“好,我知道了。”
她认真看着他,缓缓出声。
“所以阿允,你这次不会死,会挺过去的,对吧?”
“你……”
“我什么我,我好不容易被表白了,结果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什么狗血悲情剧情……”
少女的唇线微微绷紧,是一贯生气的前兆。
“我才不要这样。”
寻皆允伸出双臂紧紧将她箍进身体里,敛睫,掩藏住眸中的偏执与脆弱。
他闷声笑起来,透着隐隐几分自嘲:“……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九点更
第68章 梦境迷障(三)
“笃笃笃——”
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秦思思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寻皆允旋即握住她的手腕。
她回眸安抚:“也许是叶先生。”
寻皆允这才缩回手, 看着她走向门边。
秦思思低问:“叶先生吗?”
门外的叶凌应声:“是。”
来得很快嘛, 秦思思心中大松一口气, 拉开门,叶凌急匆匆走进来,裹着披风夜露。
大步走到床边, 叶凌神色微动。
“皆允……?”试着喊了喊。
床上的少年双目涣散,显然痛昏过去了。
“他昏迷多久了?”叶凌一边问一边盘腿坐上了床,扶起寻皆允半坐着。
“欸?阿允方才还在与我讲话。”
秦思思凑身看去,少年唇色褪尽,脸色苍白……还说没事不痛,也不知道他忍了多久。
秦思思暗暗叹气, 什么嘛, 忍着痛给她表白……什么打落牙齿和血吞的破性格!
又有些疑惑地想,他为何这么急迫。
说什么表忠贞的彼此不能离开的药……看了那么多年小声电视剧,用脚指头都想得到, 肯定是那种可以搞成共生关系, 谁死了另一半也跟着嗝屁的毒药。
她是有点生气的,但更多是心绪复杂。
她气自己受他的蛊惑,明白过来是什么东西还是吞了药丸;生气他要用这种方式捆绑自己;更生气偏他得这种随时发作的像定时|炸弹的病, 马上要走上互表心意的男女得绝症要死翘翘的狗血古早电视剧的既视感……
但看着眼前脆弱的少年,什么气都偃旗息鼓了。
“罢了,我运气给他吧,愿这次他也能挺过去。”他轻轻叹息。
话毕, 叶凌双臂伸直,双掌贴在寻皆允的后背上,纯净醇厚的灵力源源不断输送给寻皆允。
身上的痛意如潮水翻涌,浑身彻骨的冷,神识逐渐涣散时,寻皆允蓦然感受到一股热量顺着经脉涌动而来。
沉重的眼皮子挣了挣,他无意识低喊了句:“你要去哪儿……”
“不去哪,别说话!好好疗伤!”秦思思叹气应声,手腕便被少年冰凉的手虚虚圈住。
秦思思没有动,仍由他抓着,却不过片刻,手腕无力垂落在床上。
心口一紧:“阿允?”
“叶先生,他、他他他——”
“无事,昏过去了。”
“……”
-
崔月娥化作的鬼鸟一直漫无目的的在洛阳城上空飞着。
寻亦许被她的爪子擒着,秋夜的风寒冷刺骨,他眯了眯眼,低喊着:“母……崔氏,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你和我好好生活一起,阿许。”
“我们在相府不是生活得好好的吗?”
“阿许,你的心思在你媳妇芸儿身上,而后又放在了那个弟弟身上,从何时起,你就与我生分了,越来越远……我心焦你膝下无子,你对我大感失望……还是你小时候的好,眼里只有母亲。”
寻亦许沉默良久:“……我已成人,我有自己的生活,为人父母也要学会放手。”
“我一直将您视作亲生母亲,崔氏。”
崔月娥蓦然呆住,在半空中急躁盘桓转圈。
“我就是你亲生母亲——”
“我亲生母亲早就死了,可这没关系!我眼里的母亲一直就是你!可谁料想,我堂堂一个大理寺少卿,处理多少妖魔鬼怪的案子你,我的母亲却是只妖怪!”
“阿许,我这幅身体就是人,我不是妖怪……”崔氏急声解释,越解释越乱。
她的儿子双眸渐冷,看她仿若一个陌生人。
“你不是崔月娥,那个我敬重的继母,她贤惠婉丽,为他人着想,连我弟弟也看顾得很好。”
“我是啊阿许……”
“你不是!”
姑获鸟轻轻落地化成人形,寻亦许旋即滚落在地上,崔月娥面露颓然。
“你走吧。”
“……”
崔月娥双唇蠕动:“我做错了,我做错了……”
她转身再次划鸟,扬翅不知飞向了何处。
半空当中抛下缥缈的一句:“表哥将你教得很好,幸好是他养育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