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治好病再守一夜就会让一个人动心,那她为乔越解毒也勉强算守过他一夜,怎么没见他对她动心?
她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动心,但照书上写的男二遇见女主之后的事情,她多少还是明白一些动心之后会做些什么事情的。
比如,不管是男主还是男二,不论瞧见什么好的东西都会想着女主,为了女主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想方设法找机会接近女主,便是做梦都会梦着女主……
想着想着,温含玉拍了拍自己脑袋。
她想这些与她没有丝毫干系的事情做什么?
像她这样的女人,男人怕她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有人会对她动心。
她可是会剥皮挖眼削肉剃骨都不眨眼的大变态温含玉。
看来是她而今的日子太闲适了,才会想这些她从前从不会去想的事情。
*
薛清婉并未离开,她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不过她也并非时时刻刻都在盯着乔越,她好似在这长平城内置了屋宅,白日里或来盯着他个余时辰,夜里偶有来过,不过大多日子的夜里都不会如此。
此前她皆是在暗处,但经那日乔越将话明言了之后,她不再仅是在暗处盯着他而已,不少时候她都会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面前,看他吃力地打水、狼狈地烧柴、平静地吃那寻常人根本难以下咽的食物。
照理他如今的身子已当被毒素蔓延得双手麻木再无知觉更无法动弹,为何他的双手还能动?
不过也能明显看出他的僵硬之态,就算他现在还能动,但过不了多久,他也依旧逃不开动弹不得的命运。
只是,这个男人骨子里的毅力到底有多坚韧?哪怕活得这么苟延残喘也还要费力地活着。
他们羌国男子人人坚强勇猛,可生长在羌国的她却从没有见过姜国有谁个男子能坚韧到如他一般。
入夜,乔越在庖厨里忙活了一个多时辰,终是蒸好了一锅焦黑了大半的米饭,他将米饭盛到碗里,在上边淋上几滴酱油,便动筷吃了起来。
这便是他晚饭。
他才吃了两口,便听得庖厨外有响动,他默了默,将碗筷放下,转动身下轮椅往外而去。
然他才至外边小院,他便觉到一股凌厉的剑气直指他咽喉,伴着对方急促且紊乱的呼吸声。
乔越既不慌乱更未惊骇,他的面色变也未变,只是淡淡道:“阁下既已受伤,还是莫要再运功为好,只会让阁下伤得更重。”
他面前正拿剑指着他的人,不是谁人,而是薛清婉。
只见她面色苍白,嘴角有血,确如乔越所言,她受了伤。
“当啷……”乔越话音才落,便听得当啷一声,薛清婉手中的剑掉落在地。
她的人,亦如她的剑一般,跌在地上。
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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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7章 良善
薛清婉做了个梦。
梦里她的兄长指着姜国的方向,野心勃勃地与她说,姜国的土地,迟早会是他们羌国的。
梦里,还有姜国十五万将士的血。
那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何为铮铮铁骨,十五万将士,竟没有一人求饶,没有一人!
倘若他们求饶,大哥是不会杀了他们的,可他们没有,他们宁可死,也绝不向敌人投降,更不向敌人求饶。
他们纵是死,也身为姜国将士而死!
为何会有这样一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都没有军队?
只要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就定会有牵挂有胆怯有畏惧,可在他们之中,竟一个这样的人都没有。
十五万军,除了他们的大将军,谁也没有活下来。
他们死的时候,没人求饶,没人哭喊,更没人后悔。
十五万人,十五万人啊……
竟一个求饶的人都没有。
这是兵家之事上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
究竟是怎样的将领,才训练得出这样一支将士同心同意的军队来。
乔越,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薛清婉只觉有什么细小的东西飞到了她面上来,让她觉得有些微微的痛。
觉到这微微疼的同时她觉到了冷,浸入骨血里的冷,尤其是她的背,有如泡在寒潭里般冻僵般的冷。
她吃力地转了转身子,将自己慢慢蜷了起来。
此时此刻,她不仅是觉得冷,更是觉得疼,五脏六腑被重伤了之后的疼。
对了,她想起来了,她被人打伤了。
如此想,薛清婉蓦地睁开眼。
入目是细细的白雪以及近在她身侧的火堆。
柴禾堆积,燃得正旺,能让她清楚地觉到暖意。
火堆下不少柴灰,若非已经燃了数个时辰以上,是不可能有柴灰积下的。
“噼啪……”有柴禾被烧断,发出声响,同时溅出无数火星子。
因为火堆与薛清婉离得近,有几颗火星子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她面上,有些微的痛感。
她这才知晓方才她面上觉到的微微痛感原是这些火星子飞溅而致。
只是,这火堆是……?
但见火堆之后有人影,薛清婉当即抬眸,旋即怔住。
天已大亮,她看得清楚对方。
是他?
是乔越。
他微低着头,雪花不断落在他头上肩上腿上,他手上拿着一根干柴,拿着柴禾的手伤痕累累且紫红干燥,大有要破开口子的迹象,明显是被冻了许久所致。
他似是累极,此刻轻闭着眼,好似睡了去。
薛清婉这才发现,这是在平王府的庖厨前,她则是躺在这小院之中冷冰冰的地上。
她记得她失去意识之前确实是到了这儿来。
震惊之余,她忍着五脏六腑的剧痛要坐起身。
她才稍稍撑起身,身上便有东西滑落,脑袋也碰到了什么东西。
她低头看向自己身上,那从她身上滑开的东西,竟是……一床棉被!
还有她头顶碰到的东西——
她抬头看。
是一把油纸伞,打开着放在地上,就放在她身旁,正正好能够挡住落到她脸上身上来的白雪。
薛清婉抓着身上的软被,愣了许久。
“阁下醒了。”薛清婉正发愣时,听到了乔越淡淡的声音。
“你救的我?”薛清婉将身侧的油纸伞移开,忍痛坐起了身。
“不敢当。”乔越将手中的柴禾投进火堆里,准确无误,面色平静,语气仍旧淡淡,“在下不过是为阁下升了一堆火,支了一把伞,盖了一床被而已。”
若非如此,只怕她还未因伤而亡,便先被长平城的寒冬冻伤而死。
薛清婉盯着他,抓着身上的被子,秀眉紧蹙,喉间干哑,声音沉沉,“你为何不杀我?”
乔越躬下身,从身侧堆放着的干柴里抓起两根,“啪嗒”两声又扔进了火堆里。
因着他彻夜在此,所以这火堆彻夜不熄,一直烈烈燃烧着。
“乔某何故要杀阁下?”乔越平静反问。
“咳咳——”脏腑受创,疼痛难忍,薛清婉捂着心口咳了咳,秀眉蹙得更紧。
她盯着乔越的眼睛里忽然多了一抹嘲讽,一抹鄙夷,冷呵道:“未曾想曾经骁勇善战战功赫赫的征西大将军竟是如此心慈寡断之人。”
乔越并不为薛清婉的嘲讽所动,只听他心平气和道:“乔某从不认为阁下是羌国人是薛家人就该死。”
薛清婉愣住,吃惊地看着乔越。
“你身上的毒乃我薛家之毒。”薛清婉惊怔之余脱口而出。
“是又如何?”乔越不急不怒,平心静气,“难道如此乔某便将薛家上下全都视作不共戴天之敌?”
“你这样想法的人,不敢想象竟是个将军。”薛清婉眸中鄙夷不再,嘲讽却更甚,“还是那个统帅十五万大军的姜国征西大将军,是不是正因为你这颗仁慈的心,所以才会导致你战败,十五万将士被屠?”
任是谁人,这都是一道谁人也触碰不得的伤。
薛清婉以为乔越会失控会动怒,至少她会在他面上看见一丁点或愤怒或悲伤又或痛苦的神色来。
可她想错了,乔越面上,依旧只有平静。
他只是平和道:“乔某于庖厨中熬了些热粥,若阁下不嫌弃,便进来吃些以暖暖身子,届时才好出去找大夫医治,阁下身上的伤,拖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