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未掩,风灌进屋子来,翻动着桌案上的书册,也将乔越搁在砚台上的毛笔吹得滚落到那张摊开在桌面的那张苷城地形图上。
风停下的时候,那毛笔笔肚正正好搁在地图的苷南山上,将其晕上了浓黑的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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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含玉白日里在城外军营中为士兵们复查伤势,夜里则是到这苷城里来歇息,一则是因为她还要为荣亲王解毒以及为玉芝治嗓子,再则是入夜后夏良语非拉她到苷城不可,道是军营里总归是不方便,她恰好有事要做,便没有拒绝。
乔越亦是夜里才到苷城里来歇息,主要是想尽可能多地利用能利用的时间来翻阅看有无关于苷南山的山势以及山中天气变化等等的记载。
他们皆暂居在苷城的守城将军府里。
白日,他或远或近地看着温含玉所在的营帐,无暇与其见上一面,夜里,他与她暂居的院子仅一道院墙之隔,他们依旧忙着各自的事情,根本没有时间相见。
乔越踏着夜色缓步走着,走到了温含玉她们几名女子暂居的庭院前。
然他只是站在院门外,迟迟没有上前将那掩闭的院门敲开。
他站了半盏茶的时间后,转身离开。
正在这时,院门打开。
他转回头,正对上一双他再熟悉不过的眉眼。
那双眼也正在看他。
“阿越?”温含玉看着乔越,眼神微诧,眉心紧拧。
“阮阮怎的这般晚了还未歇下?”乔越目光紧锁在她面上,语气温和。
“有些睡不着,干脆起来走走。”温含玉目光也定在乔越面上,眉心拧得更紧,很是嫌弃地问他道,“阿越,你这是多少天没洗澡了?”
乔越可没想到温含玉会这般来问他,愣了一愣后不由得抬起自己的手臂凑到自己鼻底嗅嗅,尴尬地问她道:“臭了?”
“你先回答我。”温含玉死盯着他。
乔越不得已地认真想了想,不觉有他道:“三天。”
西疆以及羌国的天气与建安不一样,莫说秋冬时节十天半月才洗上一回身是寻常之事,即便是夏日,隔个两三日不洗澡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行军打仗之人就更加没有这些讲究,率兵打仗的乔越曾七八日不洗身也是常事,他并不觉得自己三天前才洗过的澡有何不妥。
但是看温含玉那副将整张脸都要拧巴到一块儿了的模样,他竟有一种自己三天没洗澡是一件天理不容之事的感觉。
“你,立刻马上去洗澡。”温含玉拧巴着脸,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嫌弃,“不然别和我说话。”
乔越:“……”
于是,这深更半夜的,乔越不得不就着冰凉的水将自己浑身上下认认真真地搓洗了一番,虽然他觉得自己并不脏,但以防温含玉不理会自己,他还把皂荚给用上了,把头发也一并洗了。
当他再出现在温含玉面前的时候,头发仍湿漉漉地挂着水,带着清清淡淡的皂荚清香。
温含玉忍不住上前凑着他的胸膛用力嗅了一嗅,这才满意道:“洗干净了的阿越可真好闻。”
乔越双颊微赤:“……”
温含玉找来一块棉巾,打开后搭到了乔越头上,“擦擦你头发上的水,这天气,别着凉了。”
院是乔越暂住的那院,他们并未在屋中,而是坐在门槛上。
因方才乔越去洗澡时温含玉就在门槛上坐着,他洗好后看着她身旁的空着的半边门槛,想了想后便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乔越低头擦头发,温含玉却在这时伸过手来捏住他的下颔,紧着将他的脸朝她的方向扳过去,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她将他的脸扳过去之后便摩挲着他的下颔,与他离得极近,将他认真地瞧进眼里。
乔越抓着棉巾正擦着头发的双手就这么定在半空中,绷直着身子感受着温含玉拂在他面上的温热鼻息,愣愣着根本不知自己这会儿该做何反应。
只见温含玉一边摩挲着他下颔上扎手的胡茬一边轻眨眼,道:“阿越你胡茬长长了。”
乔越刚想说根本顾不及将其刮净,只听温含玉又道:“胡茬长长了些的阿越有些不一样的好看。”
多了一分原本没有的味道。
她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好看。
她的鼻息清晰地拂在乔越面上,她嫣红的樱唇近在咫尺。
她的手轻捏着乔越的下颔,嗅着她呼吸里带着的淡淡馨香,乔越忽地微张开嘴,轻咬住了她捏在她下颔的手指!
温含玉正愣神间,乔越忽然朝她靠近,将她逼到了门框上。
------题外话------
乔玉夫妇的互动还是要有的
第253章 别离开我(1更)
下一瞬,温含玉只觉乔越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仿佛要将她吞噬了一般,与以往的感觉尽不一样。
她记得黑鸦说过,人变得不一样的时候,大多都是因为心里有事,很重要却又无法开口的事情。
阿越这些日子忙得不可开交连她就在与他只有一墙之隔的地方他都抽不出空暇来找她,现下却是大半夜出现在她面前,想必是心中有事。
是以,待乔越松开她时,只见她拧着眉心问他道:“阿越你有心事?”
乔越沉默。
温含玉语气淡漠:“不想说就算了。”
乔越张张嘴,似想要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未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这段时日,阮阮辛苦了。”乔越再张嘴时,是对温含玉满满的感激。
换做以前,治疗伤兵是一件无论换了谁来都无法胜任的事情,兄弟们若是受了伤,更多的是忍着扛着挺着。
如今有了阮阮,他们姜国也有了能让受伤的士兵们安心的大夫了,这无疑也是给大家伙增加了士气。
温含玉却是不理会他。
不仅如此,她更是看也不再看他一眼,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就要走。
乔越慌忙间想也不想便抬手抓住她的手腕,让她离开不得。
温含玉虽未甩开他的手,却没有转过头来看他。
乔越只觉心慌,腾地站起身,着急忙慌地从温含玉身后将她揽进怀里来,搂得紧紧。
“阮阮莫生气,我并不是不想与阮阮说,而是我根本不知该如何开口。”乔越低着头,将脸埋在温含玉的颈窝里。
此时此刻的他,与平日里的全然不一样,若非温含玉站在他身前,他看起来随时都会站不稳似的。
即便是他最艰难最痛苦的时候,他都没有露出这般模样过。
脆弱的模样。
“阮阮你说,人为何活着活着就变了,走着走着就散了?”乔越因为把脸埋在温含玉颈窝的缘故,他低低轻轻的声音听起来沉闷极了,就像个受了伤的孩子,躲在角落里抱着膝盖埋着头啜泣似的。
“我不知道究竟是我变了,还是旁人变了,我以为能够一直如初的人和事,都变得和最初不一样了。”
“我什么都没有守住……”
温含玉回答不上来。
因为她也不知道答案。
不过,“阿越你放心,就算我变了,我也不会和你走散。”
乔越愣了愣,随后将温含玉搂得更紧,也将脸朝她颈窝里埋得更深,声音更沉闷,“阮阮,别离开我。”
温含玉毫不犹豫点点头。
但顷刻,她就用力掰开乔越环着她的双臂,在他怀里转了个身,面对着他,抬手捧着他的脸,硬是将他低着的头抬了起来,盯着他那双墨黑幽深的眸子,沉声问道:“阿越,有人欺负你了?”
乔越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
“定是有人欺负你了,不然你不会忽然之间这么垂头丧气要死不活的。”温含玉一脸凌厉,“告诉我,我替你弄死他。”
乔越先是错愕,尔后又是猛地将她紧搂进怀里。
这一回,他没有再“垂头丧气要死不活”,反是轻轻笑了起来,无奈却又欢欣道:“多谢阮阮美意,没人欺负我,阮阮无需为我出头。”
温含玉还要再说什么,乔越却是又低下头,堵住了她的话。
温含玉想,是不是她与阿越好些日子没见着面了,所以他才会热情了一次再一次?
书里写乔陌和夏良语每分开一段时间再见面时总像干柴遇烈火似的。
阿越也是这样?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阿越这般搂着她亲吻她,并不惹她厌。
相反,她还觉有些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