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情深(33)
笪御突然双眸一睁。
时庭深!
时庭深呢?刚才一片混乱,笪御根本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消失的!
“咚咚咚……”
房门被敲,笪御:“进。”
许儿叫人临时做了些饭菜送过来,这两日长途跋涉的,加上这一场刺杀,总是要吃些东西的。
她把饭菜摆上,正要开口,笪御忽然示意她禁声。
原来时眠不知道什么哭睡过去了。
笪御小心翼翼的抱起时眠,许儿紧张的盯着笪御受伤的胳膊,刚才青竹说了不能用力的!
笪御将人放在床铺上,给她盖上被子。挑开遮挡在她脸上了长发,给她细细理顺铺在枕头上,然后朝许儿低声说:“出去说。”
关上门,笪御往楼下眺望,瞳孔一缩。
楼下时庭深正在大堂里安慰众人,帮着青竹给他们上药。他自己身上也受了伤,清晰可见胸膛前的绷带上还渗着鲜红的血液。
哪怕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时庭深依旧浅笑晏晏,对下人也没有嫌弃之色。
下人们对他感激不尽。
许儿犹豫的问道:“姑娘还没吃饭怎么办?”
笪御回神:“她受了惊吓,让她歇一会,一个时辰之后再叫醒她。”
许儿想也只能这样了,等时眠醒来再把饭菜热一热。
目光落在笪御的背影上,她打从心底生出了佩服。
刚才危急之中,只有笪御最镇定,不但将时眠保护的毫发无伤,还能在想到放金公公去叫救兵。
就连她,也不由自主的按照笪御的指令做事。
笪御的伤实在骇人,许儿劝道:“笪姑娘,你先用点饭菜,别劳累了。”
笪御:“多谢,我无碍。”
他话音顿了顿:“你知道表、表哥是怎么受的伤吗?”
许儿一愣,不明白笪御怎么会这样问,但还是回道:“当然是在刚才打斗里受的伤。公子不会武功,好在没事。”
楼下的时庭深似乎感觉到了楼上的视线。
他抬头,狭长的眸子一眯,冲他们笑了笑。
笪御心底一寒。
按照正常逻辑来说,这件事怎么也扯不到时庭深身上。
可是……
笪御瞳孔越发漆黑。
首先,刺杀时南昌很容易理解。现在战乱再起,庄朝和凉安都有不少人都希望他死在半路上。
可是又是下药又是派杀手的,简直不像千金阁的风格。
再者,根本无法解释千金阁的人为何对时府的人和金公公他们手下留情。
“对了。”许儿忽然说道,“刚才我们在厨房发现了被杀的客栈老板和店小二,都是一剑封喉。”
笪御一怔。
许儿的话点醒了他。
为何客栈的人死了,他们却都活了下来。
定然是因为活着的人还有利用价值。
假设……主谋是时庭深的话,那便说的通了。
时庭深即将在凉安上任,在官场中,他需要时家的底蕴做他的后盾。
所以时庭深可以死,时家却不能灭。
这样自然要留下时眠这个独女和时府的一众老仆。时府的人都没事,那怎么能只死了皇上的人呢?
所以金公公他们也活下来了。
若是下了毒.药,那所有人都必然会死。只能等所有人晕过去,再派人趁时南昌昏迷,取下他的首级。
这些也只是猜想,没有任何证据,笪御并不能立刻下决断。
更何况时庭深没有这么做的理由,想时南昌死的人实在太多了,怎么都不可能是时庭深这个谦谦有礼的长子。
这样一来,似乎又推翻了他前面所有的猜想。
笪御:“许儿,那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许儿懵了懵。
许儿很聪明,笪御这样问,她立刻就理解了什么意思。
刚才打斗的时候她好像……的确没看见公子,之后公子就突然出现在人群中了。
许儿干涩的回道:“我不知道……”
笪御:“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许儿望了眼楼下平易近人的时庭深,还在惊疑笪御话中的意思。
笪御回到房间,没想象到时眠已经醒了。
时眠坐在床沿上,一见到笪御就扯住了他的袖子。
沉默不语。
笪御顺了顺她的青丝:“没事了。”
时眠眼神渐渐聚焦,将笪御的身影深深映入眸子,她应了一声:“恩。”
笪御心疼她,全程伺候着时眠用膳。
时眠刚才只睡了一小会,梦中时南昌断了头,笪御浑身浴血,大渝的土地上满是尸山。
她被吓醒了,恍惚的坐在床边。
时眠从小娇生惯养长大,此次刺杀对于没见过血的她来说,无疑是一次世界坍塌。笪御心尖揪疼,捏着筷子的指腹泛白。
这就是他与时眠的区别。
他早已经习惯,甚至成为了持剑的刽子手。
帮她倒了一杯温水:“喝点水。”
时眠接过,饮了两口。她笑了,苍白的小脸上透出一丝坚韧:“玉姐姐,我没事了。”
除了对这次刺杀的害怕之外,时眠更多的是对这一世不变的命运轨迹而恐惧。
还是发生了。
明明他们都绕路了。
时眠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反复告诉自己,这一世和上一世不一样。
上一世,笪御和他们几乎没有来往,独自守在偏僻的落雪院。
这一世,笪御不光和她,还和哥哥爹爹都熟悉了起来。
再者,崔明媛不是也没跟着去凉安吗?
这次是在客栈发生的刺杀,而上一世是山贼。
多了一世记忆的时眠,很快想到此事是有人故意设计的。
只是她没办法像笪御一样想的透澈,只是暗下决心要尽快查出幕后之人。
时眠双目炯炯,看着笪御,企图从笪御身上找到某种安全感。
笪御叹了一口气,帮她夹了一块豆腐:“莫要逞强,有我在。”
笪御语调轻缓,像是一阵暖风钻进时眠的耳窝。
时眠突然就踏实了。
她这次真心实意的笑了:“恩!”
她吞下一大口饭,含糊的夸赞:“这次多亏了玉姐姐保护我,你真厉害!”
笪御眼神一飘:“咳,也什么。”
时眠噘嘴:“莫要妄自菲薄,现在想想,刚才玉姐姐既镇定,又果断,我就只顾着怕了,什么忙也帮不上。”
笪御:“没有,眠儿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姑娘,我很佩服。当时若换做旁的女子定要大喊大叫,手足无措的添乱。”
时眠眼睛忽闪忽闪的,她沾着油嘴的唇抿了抿,小脸微红。
她怎么有点羞涩?
不过被玉姐姐夸赞的感觉真的很不错呢!
时眠两只脚尖互相踩了踩:“玉姐姐,我今夜能和你一起睡吗?”
笪御脸色一僵,疾声厉色:“不行!”
时眠被凶的一怔,她委屈道:“你干嘛那么凶?我只是想和你一起睡。”
我只是想和你一起睡。
想和你一起睡。
和你一起睡。
一起睡。
睡!
这句话犹如雷鸣,轰隆隆的在他脑子里炸响,一边又一边的回荡。
他喉咙干涩,两个眼珠子直愣愣的盯着时眠:“抱、抱歉。我、我、我……”
该死!
笪御在心中唾弃自己!
他竟然无法拒绝!
时眠突然笑眯眯的:“那就这么说定啦!”
笪御:“……”
时眠:“我吃饱了,去看看爹爹。”
说完时眠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时眠刚出了房间,诸承煜就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他抢过笪御的筷子,夹起桌上的饭菜囫囵吞枣。
填饱肚子之后,他喟叹一口:“终于饱了……嗝!跟着你简直就是在受罪,事情办完后一定要让师傅好好补偿我!”
笪御:“别贫嘴了,刚才出事的时候,你可知时庭深在哪?”
诸承煜抓了抓脑袋,想了半晌:“我光顾着盯着你,没注意他。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当时混乱的时候,他不在其中,也不在大堂里!”
笪御目光一沉。
果然。
诸承煜懒懒撑着下巴倚在桌上,拿指甲挑了挑牙。
说起来,时姑娘竟然没有问笪御关于他的事情。毕竟他当时出现的很突兀,而且还带着她躲在了房梁上。
自家表姐身边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男子,时姑娘也没质问。
这大约是一种信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