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仅有的一丝理智,仍然在负隅顽抗。
然而,薛妙妙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异样。
因为此时抱住自己的男人,浑身开始发抖,然后用更加用力来掩盖症状。
他将薛妙妙反过来拥在怀里,再一次袭上蝴蝶骨上的刺兰。
薛妙妙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何如此迷恋自己的刺青,带着病态的偏执。
因为她不会知道,因为自己当初的反抗,让他如同在地狱煎熬了三年!
看准时机,薛妙妙猛地曲腿,狠狠撞向男人最脆弱的地方。
这一次,一向反应灵敏的陆蘅竟然中招了。
薛妙妙连忙推开他,往浴桶外爬,可奇怪的是,身后的男人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安静极了。
也顾不得想那么多,她抓紧一切时间,擦干身子套上干净的衣服。
再一回头,发现那道伟岸的身躯正靠在木桶边缘,全无方才的强势可怕。
该不会是自己下手太重?
隔着帷幔,薛妙妙临走前轻声道,“我是正当防卫,伤了将军也是情有可原。”
依然没有回应。
不知出于何种情绪,本该快速逃走的。
但她又被好奇心驱使着退回来,然后眼前的景象,大大超乎薛妙妙的预料。
半沉在水底的男人,艰难地握住浴桶上缘,脸部的肌肉因为极度的痛苦,纠结在一起,素来清俊凛然的容颜显得狰狞。
很显然,他这种状况必定不是被自己所伤那么简单。
潜意识想到从前,朱砂!
他一定是药瘾发作,才会如此痛苦。
但一想到方才的所作所为,便又气地抬步便走。
只听身后咕咚一声响,一回头,陆蘅已是双目紧闭,滑入水底。
这一下,薛妙妙却无法坐视不理。
不论怎样,如若不救,必定会溺水而亡!
纠结了片刻,薛妙妙终究是软下了心肠,连忙过去,捞住他的手臂,用力往外拖拽。
费了许多功夫才将他头拉出水面。
此时的陆蘅神智已经不太清明,陷入昏迷之中。
一盆一盆将浴桶里的水舀出来,渐渐露出上半张身子。
然后用力将木桶推翻,再将昏迷的男人拖到床上。
这一通下来,薛妙妙已经累得直喘气。
“不应该管你的!”她手上粗重地替他拍出了水,然后摆成侧卧的姿势。
见他昏沉沉的,薛妙妙更是气的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我就是东郭先生,你就是那头狼。”
然后将被子掀起来扔在他身上,气不过又补充道,“我就是农夫,你就是那条蛇!”
站起身来便要溜之大吉,手腕上却被人轻轻握住。
“别走,替我将朱砂米分拿来…”
床上气息紊乱的男人,睁开迷离的双眼,目无焦点。
果然是瘾症犯了。
“朱砂不能长期服用,我不会拿给你的。”薛妙妙很有原则的掰开他的手。
“若不服食朱砂,就无法克制催欢散之毒性…”陆蘅艰难地撑起身子,虚弱地开口。
催欢散三个字足以让薛妙妙震惊,催欢散是最烈性的药引,“你当真去过凤凰谷?”
陆蘅凝着她,含着浓烈的失落,“看来你当真是忘得彻底…”
真是个冷心冷清的女子。
此时白蚁腐心的痛苦,竟然比不上她冷漠的样子更让自己难以忍受。
对峙中,他冷眼,她冷心,势均力敌。
“要怎么做,你才能甘愿?”陆蘅痛苦地低吟。
薛妙妙微微一笑,然后笑意收住,“这种事情自古以来皆是两情相悦,将军若强迫我,便和奸污犯有何差别?那样,只会让我一直恨你。”
陆蘅身躯猛地一震,从没有人敢在自己面前如此质问。
门外忽然响起了叩门声。
唐青青的声音道,“陆大哥…薛大夫可是当真在?”
第39章 [柴胡连翘]入京
陆蘅重新躺回床上,气息凌乱。
唐青青见门打开,眼前清秀的少年,可不正是自己要找的薛大夫?
毕竟是少女春怀,藏不住心事,因为当初父亲早逝军中,她对于精通医术的男子有着特殊的崇拜。
“唐姑娘找薛某有事?”
现在薛妙妙心如乱麻,今晚之事一层层抽丝剥茧下去,让她越来越混沌。
以陆蘅的身份地位,他根本没有必要编造谎言,必定是到过凤凰谷。
但骨钉和自己背后的刺青,又该如何解释?
略微娇羞地一笑,唐青青便小声道,“薛大哥前些日子不告而别,我还有许多疑惑未解…不过现下又巧遇,薛大夫和陆大哥亦是故友,不如一起同行吧!”
薛妙妙笑的很勉强,并没发觉眼前姑娘眼中那一抹别样的意味。
在门外说了一会儿话,唐青青这才想起了陆蘅在里面。
“怎地没见陆大哥人影?”她刚要迈步进去,薛妙妙便连忙拦住,“将军突染风寒,头疾复发,我正在施针,唐姑娘莫进。”
见唐青青似乎还要继续,薛妙妙只好搪塞道,“治病要紧,唐姑娘若有疑惑,明日再来找薛某亦可。”
这厢唐青青见了薛妙,满足地去房里看书去了,先前勾画了许多批注,端着那一本本医书,仿佛就看见薛妙神情专注、有条不紊讲解的模样。
本来缠着陆蘅入京师,是思念绣儿妹妹,并且独自在河间府太过冷清。
但如今,笔墨在宣纸上晕开,唐青青柔婉的面容在灯烛下薄上了一层红晕,她似乎有了新的动力。
笔锋一顿,回想将军那副万年不冷不热的模样,只恐怕薛大哥不能长留。
是该想个法子,最好能留住薛大哥在兰沧王府才行。
阖上门,房内一片狼藉。
“多谢你替本王解围。”陆蘅半靠在床头,平日里束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已经散开,墨发落在肩头,苍白的脸容上一点凤目迷离地看过来。
和高高在上的睥睨风华截然相反,此时的陆蘅平添了几分病弱气息的妖孽。
果然是如他这样好看的男人,即便是病了,也是个病“西施”。
“我只是不想让兰沧王好男风的传闻传出去,”薛妙妙扶起满地倒落的烛台和桌椅,“更不想成为流言的主角。”
男人复又躺回去,闭上眼,盖在被褥下的身躯隐隐颤抖着。
这是一种类似戒断的症状。
“如果没猜错的话,将军是为了抵御催欢散的烈性,才强行压抑,用朱砂的药性来抗衡。”
她面容已经恢复了冷静,也许是知道了陆蘅无心也在无力轻薄自己,便放下了心来。
凤眸张开一线,没有焦点,喉咙中发出一声难耐的沉吟。
看来自己所料无错。
忽然间,陆蘅猛地掀开被子,扶着床帏,高度的身躯晃晃悠悠地走向桌台。
就在他颤抖的手指握住瓷碗的一瞬间,薛妙妙同时握住了一边,沉声道,“将军已经对朱砂产生了依赖,不能再如此下去。”
陆蘅苍白的薄唇,划出凛厉而虚弱的弧度,“身为凤凰谷中人,你比本王清楚,催欢散的毒性无药可解。”
片刻的沉默,当初他一定是七日之内未与女子交合,才会落下多年病根。
催欢散虽然性烈,但只要鱼水之欢就可解除,但一过七日,就会使毒性积于体内,难以除去。
就在陆蘅举到唇边之时,薛妙妙忽然用力夺了过去,一股脑倒在地上。
男人濒临爆发的怒意,酝酿在眼底,毒发的痛苦将要盖过理智。
“妙妙…你究竟还想本王如何?”
那一声妙妙听得她心尖儿一颤,和往日暧昧温存的语调不同,这一声里面,压抑着暴风雨前的沉静。
带着决绝的意味。
站着未动,她仰头直面与他,“朱砂一样会要了你的命。”
冷然一笑,“但已经太迟了,能救本王的只有它。”
“任何时候都不算太迟,”她满心俱是惋惜,这样的天纵俊才,宿命该是万里疆场,而不该沉溺在朱砂丹药之中!
半裸着上身,陆蘅此时毒发,根本感觉不到寒意,而是摸索着翻出藏在案底的另一包米分末。
薛妙妙自己也说不清楚,哪里来的勇气,使她亦跟着上前,去夺下那包朱砂米分。
陆蘅将她猛地一推,即便是毒发时的男人,力量也是胜过她太多。
脚下湿淋淋的水打湿了地砖,只见她被力道一甩,身子应声便向后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