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敌畏纪事(92)
只这一句,谢凉和躲在暗处的乔九等人的心都是一定。
看来纪诗桃的事果然和青竹有关, 有关就好,有关便代表能问出东西。
牢房一面是墙, 其余三面都放着屏风。
屋里点了两盏油灯,让光线稍亮一些。会口技的手下便躲在门口的屏风后, 面前的地上一字排开摆着几张纸。这是谢公子和九爷他们担心他卡壳,事先想好几种可能而给他写的词。
此刻听完青竹的话,他往其中一张纸上一扫, 立即接了下去。
“杀你?”女音低低地笑出声, 既温柔又阴冷,“不,我不杀你,我要找出你的家人和指使你的主子,然后杀了他们。”
乔九往回拉了一点细绳。
青竹见状以为她要走, 神色顿变,急忙道:“别走,你杀我,不要杀他们!”
乔九停住。
女音紧跟着开口:“我为何不能杀他们?我现在是鬼,趁着我还没去阴曹地府,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青竹完全使不出力气,但还是挣扎着要往前爬:“你杀我,求求你,你杀我吧。”
女音静了一下,幽幽道:“好,你告诉我小姐在哪,我勉强只取你的狗命。”
青竹犹豫。
女音道:“不说就算了,反正我自己能查,你就留着命给他们上香吧。”
“别走我说!”青竹眼眶发红,声音带了哽咽,“我说……小、小姐现在应该在城里,福安巷尽头有一棵歪脖子树,她就在那座小院里。”
女音又静了一下,这次少了点怒气,缓缓问道:“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让我死的明白些,你为何要这么做?这几年的情分都是假的吗?”
青竹静默不言。
女音道:“或者你只是听命行事,是你主子想点干什么?”
青竹继续不答。
“又不说?”女音声音微扬,“那我自己去查,要是你主子想干伤天害理的事,我不如一并把他带走。”
“不!你不能杀他!”青竹根本吼不大声,但可以听出她耗尽了力气,那声音几乎嘶哑,“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他们以前做的孽,现在该尝了!你也无父无母,应该知道那种滋味,我们不过是想讨个公道!是他们该死,不是我家主子,你……”
她急急地说了一堆,猛地一顿。
大概是想到她口中该死的那批人为何没被鬼弄死,她的目光带了几分怀疑:“你真能杀人?”
“我当然能!”女音道,“我是被杀的,死后怨气不散,即将成为厉鬼……”
话没说完,白磷燃尽,倏地灭了。
手下仍盯着纸,正滔滔不绝:“我们厉鬼想杀一个人,就和你们凡人喝口水那么简单!”
谢凉:“……”
青竹:“……”
乔九几人:“……”
手下后知后觉发现火没了,急忙闭嘴。
但是已经晚了。
青竹更加起疑,挣扎着再次往前爬,扫见了门边的一个衣角。
她顿时全明白了,猛地望向谢凉。
那双眼睁得很大,血红血红的,像是要生吃人。
谢凉万分诚恳:“对不住,开个小玩笑。”
青竹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竟是被活活气晕了。
谢凉惋惜地叹气:“年轻人,一点抗事的能力都没有。”
这和年轻有关吗?
换个年纪大的,搞不好能直接吓死行吗!
手下默默收好纸站起身,决定出去就告诉他那帮兄弟以后离谢公子远一点。
乔九和凤楚等人纷纷从暗处出来。
凤楚看完全过程,感兴趣极了,笑眯眯地道:“把你那个磷给我来点。”
谢凉点头应下,看向纪楼主。
纪楼主急着去救女儿,匆匆对他们道了谢便要离开。
迈出两步后他突然一停,询问谢凉要不要一起去。
谢凉一怔:“可晚辈不会武功。”
纪楼主道:“谢公子放心,我会派手下一路保护。”
他主要是担心会发生变故而扑空,若是谢凉在场的话还能给他出点主意。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年轻人不仅聪明,办法还很特别,就拿这件事来说,江湖上有几个能轻轻松松搞出“鬼火”的?
谢凉很爽快地就同意了。
他这次出门为的便是打响名气,如今机会正好。
纪楼主对他越看越顺眼,心想难怪凤楚会夸他。
只可惜是个断袖,要是不断袖,他都想改个主意让谢凉当他女婿了,但乔九看上的人又岂会轻易放手?
纪楼主下意识看一眼书童,见乔九一出地牢便又换回到娇弱的模样,只觉糟心不已,懒得再看。
谢凉去,乔九和凤楚当然也去,几人召集手下就出发了。
此时外面已全部变暗,城门肯定也早已关了,好在他们基本都会轻功,加之冬季夜晚冷,城楼的士兵没那么尽心。几人找到僻静的地方,轻松就越了上去。
谢凉被乔九抱着,看着缩骨后比自己矮一个头的老婆,感觉身为强1的自尊心被戳了戳,等到落地,他便问了一句:“我现在习武晚么?”
乔九道:“你想学?”
谢凉道:“我能学什么?”
乔九道:“可以学点轻功。”
谢凉道:“也行。”
至少以后遇见危险可以逃命,而且再有这种事就能换他抱着老婆了。
乔九完全不清楚自家少爷脑子里想了些什么东西,落地后便跟着他们直奔福安巷,很快抵达尽头的小院,见这里果然有一棵歪脖子树。
纪楼主和凤楚交换一个眼神,带着人越过了围墙。
院子较小,屋外有护卫,几乎立刻发现他们,双方一句废话都没说,直接交上了手。
谢凉这种非战斗人员不和他们掺和。
他被乔九带下来,扫见有两个护卫要往其中一间屋子跑,连忙追过去。
乔九护着他的同时掷出两块碎银,轻松把那两个人制住,和谢凉到达那间屋子前,然后示意他后退,率先踹开了门。
屋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纪诗桃,另一个是个小姑娘,相貌竟与青竹一样。
小姑娘早已听到动静,这时见进来的不是自己人,掏出匕首要抵住纪诗桃的脖子,结果胳膊刚抬起一点便被飞来的一块碎银击中穴道,顿时动弹不得。
乔九收回手,走了进来。
谢凉紧随其后,反手关门,看向纪诗桃。
她仍穿着男子的衣服,只是脸上的易容被去掉了。
大概是穴道封久了不好,她的穴道已经解开,但嘴里塞着布,双手双脚也都被绳子捆住,正被按坐在椅子上。
谢凉见自家九爷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一副不想管的样子,便无奈地拿过小姑娘手里的匕首,把纪诗桃身上的绳子割开,安抚道:“别怕,没事了,纪楼主也来了,就在外面。”
纪诗桃一张脸早已哭花,但神色依旧淡然,坐得笔直笔直的,轻声道:“多谢。”
谢凉扫见她放在桌上的手微微发着抖,暗道这种时候还能顾及女神的形象也是蛮拼的,说道:“想哭就哭,没人笑话你。”
纪诗桃握了一下手。
她也不知为什么,只听这一句就忍不住了,感觉鼻子越来越酸,便起身跑到床上,拉下床幔,抱膝蜷缩把头一埋,低低地哭了出来。
小院的护卫不多,根本敌不过大批精锐,眨眼间就溃败了。
纪楼主扔下他们赶来,进屋便见床幔拉着,里面隐隐传出女儿的哭声。他想到一个可能,眼前一黑,踉跄地跑过去停在床前,哑声道:“阿桃?”
哭声一停,紧接着纪诗桃掀开床幔跑出来,扑了过去:“爹!”
纪楼主见她衣服整齐,立刻缓过一口气,心情大起大落下差点当场抽过去。
此刻已是深夜,本不便赶路,但纪楼主担心又出别的事,还是决定连夜赶回缥缈楼。
缥缈楼的人们都没睡踏实,听见动静就醒了,得知纪姑娘安然无恙地被救回来,齐齐爆出一声喝彩,激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