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敌畏纪事(84)
结果他成功了。
乔九在明知他故意的情况下还是来了,可乔九又不笨, 心里肯定清楚对他的心意,这样还要躲开,自然是有不得不躲的原因。
而能让素来嚣张跋扈的九爷逃避的事必定不是小事, 他只要想想就心里发沉。
先等等再提吧, 谢凉想。
他好不容易又高兴了。
乔九见他还是不搭话,问道:“药性上来了?”
谢凉道:“没有。”
顿了顿,他突然想到一个法子,“我要是抠嗓子咽把药丸吐出来,应该就没事了吧?”
乔九道:“应该。”
谢凉立即要出去吐, 但刚刚坐起来他便感觉双腿有些发软,神色一僵。
乔九不紧不慢补充道:“但据说这个药丸发作得很快,你现在再去估计晚了。”
他说完见谢凉躺回去,问了两句药性有没有上来,见谢凉又开始不搭理他,笑着凑近一点想观察看看,这时却猛地对上一双幽深的双眼,紧接着他听到了有几分急促的呼吸声,当即一顿。
两个人对视几眼。
乔九见他的脸颊透出红晕,且呼吸越来越急,连忙坐了回去。
谢凉道:“你咽了一口口水。”
乔九道:“我没有!”
谢凉道:“那你的喉结动什么?”
乔九道:“你眼花了!”
谢凉没有再问,开始专心对抗药性。
乔九也没再招惹他,甚至没再往他身上看。
安静的房间里,粗重的呼吸一下下敲击耳膜,乔九感觉嘴里发干,搬着椅子后挪了一点,片刻后又后挪一点,提议道:“我把你打昏?”
大床那边静了数息,传来谢凉沙哑的声音:“不用。”
乔九只听这个声音就觉得头皮发麻。
他实在没忍住,微微往床上扫了一眼,没等看见什么便又赶紧缩回来,顿了顿又扫一眼,这次多停了一下,只可惜谢凉的脸被床幔遮住了,他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到。
他只觉坐立难安,伸手抠了抠桌角的皮,问道:“喝水吗?”
谢凉道:“……喝。”
乔九立刻倒水。
先前那杯水在他得知谢凉没吃药后就被他随手扔了,茶杯至今还在地上躺着,只能拿个新杯子。他倒好水走过去,再次对上谢凉的双眼,呼吸一紧,心跳顿时起来了。
他开始后悔问那句话了,面上不动声色地扶起谢凉,把杯子递过去。
谢凉的意识有一点模糊,但理智还在。
他慢慢喝完一杯水,躺回去的时候看一眼乔九,见他避开自己的目光,便伸手抓住他垂在床边的手,拇指在手背上摩挲了一下。
乔九浑身的汗毛都炸了,反射性甩开他:“干什么?”
谢凉道:“你是不是想上我?”
乔九道:“没有!”
谢凉道:“食色性也,不要不好意思。”
乔九嘴硬:“我没不好意思。”
谢凉本想再逗两句,可实在分身乏术,只好作罢。
他熬了一会儿,又要了杯水,喝完往床上一趟,闭了一下眼,低哑地吐出一个字:“操。”
乔九还没回去,闻言望向他。
“不熬了,过来上我,”谢凉看着他,“上吗?”
“咣当”
新杯子脱手落地,咕噜咕噜和前一个做了伴。
乔九的表情十分精彩,简直不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他感觉耳垂发烫,张嘴呵斥:“你……你知不知道羞耻!”
“不知道,我还不要脸,没廉耻,这些你不是早就知道吗?”谢凉的目光顺着他的身体往下移,怀疑道,“九爷,你是不是不举?”
乔九道:“你才不举!”
谢凉盯着的他神色,见他没有不自在的表示,便知道不是不举。
那看来是更要命的麻烦。
他在心里叹气,倒宁愿九爷不举。
乔九不知他的想法,为避免被视奸,把床幔全部拉了下来。
谢凉虽然难受,但没到不能忍的地步,试探完那一句就没再激他,免得又把人气走。
房间重新安静。
乔九依然坐立难安,全部的心神都在床上。他也喝了两杯水,把桌角抠秃了一层,终于察觉谢凉的呼吸平稳了下来,第一件事先把地上抠掉的皮毁尸灭迹,这才上前掀开床幔,见谢凉眼底那一场迷离之色已经消失,只剩眼角的一点红晕。
他问道:“好了?”
谢凉“嗯”了一声。
乔九道:“都说了忍忍就能过去,娇气。”
谢凉不想聊这个话题,对他伸出手。
乔九道:“怎么?”
谢凉道:“拉我起来,我洗澡。”
乔九道:“自己起。”
扔下这一句,他转身出门,吩咐手下打热水。
天鹤阁的精锐始终在门外守着,都没听见什么动静,心里好奇得不行。
此刻见九爷出来,他们打量他整齐的衣服,顿时痛心疾首,只好安慰一句好在九爷没走,两个人应该会和好,便扭头干活了。
从小倌馆出来时刚入夜,等谢凉洗完澡已经是三更天了。
四下里寂静无声,客栈的人估计都睡了。
乔九一直在这里待着,望着谢凉在他对面坐下,两个人的目光不知第几次撞到了一起。
他不可抑制地想起谢凉刚才的样子,低头喝了口水,把杯子一放,几乎与他同时开口。
乔九:“你……”
谢凉:“我……”
二人又同时顿住。
谢凉笑了:“你先说。”
乔九不干:“你先。”
谢凉好脾气地点点头,措辞一番道:“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他能讲的素材实在太多。
什么凄美的韩剧、狗血偶像剧,甚至现实生活中得了癌症在病房办婚礼的新闻等等,全都能用。他想了想,干脆把这些综合一下,简单讲了一个生离死别的爱情故事。
“我们那里有一句很有名的话,你永远无法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所以一定要好好珍惜身边的人,”谢凉看着他,“想想故事里的人,他们最后其实还是在一起了,可之前明明有那么多的时间相守,却偏要折腾来折腾去,若早些在一起,你说该有多好。”
乔九听完了半天没有回话。
他刚刚其实想对谢凉说的是以后老实点不要总没事找事,然而谢凉实在是太聪明,对他的脾气也摸得太透,大概已经猜出了自己为何要躲。
他下意识想嘴硬:“我没有……”
谢凉打断:“没喜欢我呗?”
他说道,“我们那还有一句话,人生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瞒的: 咳嗽、贫穷和爱。你越隐瞒,就越欲盖祢彰。”
乔九立刻恼羞成怒:“你们那哪来这么多歪理!”
谢凉笑出声,起身绕过半张桌子坐在他身边,抓住了他的手。
乔九这次没有嫌弃地挣开。
他用能活动的另一只手端起杯子慢慢把水喝完,终于道:“我八岁那年,外公把我从白虹神府接出来的时候便发现我身中剧毒。”
谢凉的心一沉。
“他当时不能完全确定,便带着我到了静白山找离尘老头,结果果然是中毒,”乔九道,“这个毒叫阎王铃,无药可解,唯一能试的法子便是以毒攻毒。外公本想找白虹神府算账,被我拦下了,我跟他说如果我死了他再去,如果没死侥幸活下来,这笔账我要自己算。”
谢凉道:“可你外公后来……”
乔九知道他的意思,说道:“我查过,他确实是病逝的,他生病时差人给我送了封信,是我没能赶上见他最后一面。”
谢凉点点头,继续看着他。
乔九静了一下,说道:“我从八岁开始吃毒,一直吃到十四岁,所以我现在能百毒不侵。”
谢凉尽量放轻呼吸,问道:“什么感觉?”
乔九轻描淡写道:“习惯了也就那样。”
不过这当然不是说习惯就习惯的。
他为了活下来吃过各种各样的毒,发作时什么苦都受过,有时甚至能在床上瘫半年,搞得那群疯子差点去给他砍树做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