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穿梭(255)
究竟是怎样不好,方立安没有深问,她点头,向对方敬了个军礼,然后离开。
第二天轮休,她寻空去了趟第二战地医院,打听到张永军所在的病房,只是刚一进门,就觉得满嘴苦涩。
病房里有三位伤员,其中两人各失去了一条胳膊,另外一个没了两条小腿。
张永军的完整面容在方立安的脑海中早已变得模糊不清,但凭借着上次的匆忙一见,她还记得对方的大致轮廓以及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所以一眼便认出那个被截去一双小腿的人是张永军。
洁白的纱布包裹着大腿末端,鲜红的血液从伤处向外沁,像一朵鲜红的牡丹花。张永军靠坐在床头,面色惨白,明显是失血过多。
方立安放下手中装着苹果的塑料袋,对着三人行了一个军礼。
其他二人虽不认识方立安,但只看她身上的军装便知道,这是一位空军军官,两人用仅剩的一只手回了军礼。
张永军愣了一下才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爽朗的不像个失去双腿的人。
方立安心情沉重,面上不显,“昨天去你们驻地运送物资,军需官告诉我的。”
“嗨,我没事,治疗及时,过几天就能出院了。”张永军的口气轻松,似乎觉得这只是一点小伤。
“天气热,小心伤口腐烂,最好等伤势稳定再出院,不然到时候还得到医院来回折腾。”方立安板着脸,声音有些严肃,怕他轻视伤情。
“哎,好。”张永军表情讪讪,点了点头。
“给家里去信了么?”
“还没,告诉他们也没用,干着急,还不如等好了直接回去。”说到这里,张永军眼中的怀念一闪而逝,“我已经快七年没回家看看了,上次刚要请探亲假,这边就打了起来。”
“老婆孩子呢?”
“我媳妇在文工团,经常要下部队表演,还没通知她。儿子在丈母娘家,平时我媳妇有空会过去。”
“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方立安郑重其事道,其他的她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男人之间似乎都不太用语言交流,只要有相同的意志,便足以代表一切。
“好,我记下了。”张永军笑着应下,接着又道,“别来了,任务第一,我们战后再见。”
“好,战后见。”方立安走之前再次敬了一个军礼,跟病房里的三位战士告别。
这时候刚1982年,和Y国的对战远不到结束的时候,方立安无法改变战争,更无法改变历史,她只能积极认真地做好每一件分内事。
1983年11月,方立安在战地收到来自周庄大队的电报:大事速电公社。
电报很贵,两毛钱一个字,六个字一块二,不是紧急的事情,老周家不会给她发电报。
方立安跟上级请示后,拨打电话,这时候的电话还需要人工转接,用了将近一分钟才和向阳公社那边通上话。
接电话的是周老头,他的声音在话筒里虽然略显失真,但沉重的语气昭示着事情的严重性。
听完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方立安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如果可以出口成脏,那一定是“去他妈的!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
出事的是二叔家的宝贝疙瘩周大栓,在路阳县某饭馆喝醉了,猥亵妇女被人打了一顿,送去了派出所。如今能打听到的就是要坐牢,可能五到九年不等。
周大栓比方立安小四岁,今年二十二,在老家具体做什么,方立安还真不知道。只知道三年前,二叔二婶给他讨了个老婆。
这是周老头写信告诉她的,家里的兄弟姐妹、堂兄弟姐妹结婚,他都会跟方立安提一句。毕竟,这些堂兄弟姐妹都是他的孙子孙女。
方立安从小性格孤僻,不怎么爱跟别人玩,而周大栓从小身子骨弱,二叔二婶不敢让他跟别人玩,真的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所以尽管是堂兄弟,两人相处的时间也不多,尤其是分家后,除了逢年过节一大家子聚在一块儿,或者偶尔在村里遇上,方立安跟周大栓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再一个就是,每每一大家子聚在一起,方立安都会看到周大栓欺负大妮、二妮几个,拳打脚踢拽辫子,几个女孩子被欺负了,不吭声也不反抗,然而身为父母的二叔二婶就坐在一旁笑看着,别说管了,说都舍不得说上一句。
方立安自那以后就开始对二叔一家敬而远之,如此家教,如此父母,如此儿子,看着就令人作呕。
想起原主的记忆中,好像也有这么一段,周大栓因为犯了流氓罪被抓,最后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
那时候,二叔二婶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想把周大栓救出来。可是根本没用,当时饭馆里有很多人,大家看得一清二楚,根本不缺人证。
再加上此时国内正值严打时期,他不坐牢谁坐牢?
原主那时候日子过得苦哈哈的,整天老黄牛一样的干活,根本没有心思去关注隔房弟弟。只知道大栓刑满释放后不久,好像又犯了什么事,又回去蹲了几年号子。
想到这里,方立安真是恨不得立马挂了电话。但是周老头既然已经找到她头上,她不把话说清楚肯定不能完。
“爷,这件事你想让我怎么做?”方立安语气冰冷,不带任何感情。
周老头这些年跟孙子都是靠的书信交流,因此根本没听出方立安语气中的不悦。
“二柱,你在县里有没有认识的人?能不能找找关系把大栓给放了?实在不行,打个招呼少判几年也好啊,他还这么年轻。”亲孙子出事,周老头也跟着操碎了心。
“我一穷当兵的,在县里能有什么关系?”
“听说有不少公安同志都是部队转业的,会不会有你认识的人?”
“没有,我这些年一次也没回去过,我能认识谁?”
“那你战友呢?上次你写信回来,不是说遇到一个在路阳一起入伍的战友吗?他是不是县里人?会不会有关系?”
方立安在上一封信中跟周老头提到过张永军,没有提他的姓名、伤势,只说遇上了当初一同参军的小伙伴,很高兴。只是没想到,周老头这时候还能“急中生智”想到他身上。
不提张永军还好,一提起张永军,方立安真的是一点也不想跟周老头周旋了。
她面上冷笑连连,心中已是怒极,“爷,此时此刻,我的战友们正在战场上拼杀,迎着敌人的枪炮子弹奋勇向前。他们不怕流血,不惧危险,甚至可以为了保卫国家和人民的安全牺牲自己的生命。但是他们绝对不会为了私人交情包庇罪犯!爷,你这是在侮辱我的战友,也是在侮辱我!”
“爷,这件事情,我直接跟你表个态,任何人,只要犯了罪,就要准备好接受来自法律的制裁。不要再说什么小孩子不懂事,他今年二十二,早就成年了,二叔二婶愿意惯着他,别人愿意吗?社会愿意吗?法律愿意吗?”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件事我帮不了他,也不可能帮他。没有别的事我就挂了,明天还要上战场。”
第262章
电话挂断,方立安就不再关注周大栓的事,后续如何,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周老头似乎没有怪她,但方立安往后收到的信不再由他亲笔书写,大多是由他口述,大柱或者四柱代写。说是自己老了,拿不动笔了。
想到周老头七十有二的年纪,方立安不疑有他。
1985年10月5日下午,方立安驾驶歼6甲飞机,照例在华夏边境上空巡逻。
14时16分,发现入侵华夏领空的Y空军——一架米格21p型侦察机,她立刻向地面指挥中心汇报,并请示开炮。
但无线电灵敏度低,联络不通畅,空地讲话断断续续,后面更是互相未听到。
眼看着敌机再有几分钟的时间就要逃逸至境外,方立安综合当前位置以及地面情况后,当机立断,瞄准对方左侧机翼,开火。
下一秒,巨响传来,米格21p型侦察机左翼起火,黑烟滚滚。
敌机被击落后,对方飞行员被迫跳伞,之后被地面作战人员俘虏,经审讯得知,是Y方的空军大尉。
按规定,战斗飞行员的作战方向和战斗许可都是有地面、母舰或者预警机指挥。飞行员只负责战术,可以使用武器,不过需要得到上级指挥的等级许可,这对于各国空军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