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造反的未婚夫(107)

“祝亭钰,你究竟是谁家的?”

少年耷拉下脑门:“你上回为了逃出府,还骗我说是因为姐夫和王厨娘的女儿在外头私会,你一定要去捉奸。”

“......”

祝宜臻哽了哽。

“那是你好骗。”她想了想,道,“你好骗我才觉得逗着你好玩儿。你看卫珩,他戒备心这样重,我什么时候骗过他?”

“卫珩,你自己说,是不是?”

卫珩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但是给她面子,没说话。

“我知道了。”

祝宜臻恹恹地垂下眼眸,“反正说到底,你们就是都不肯信我,我让石大夫再诊一次就是了。”

其实祝亭钰说的完全没错。

卫珩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祝宜臻这个姑娘,天生有股倔性,一旦想做什么,基本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倘若她对上的是旁人还好说,偏偏她对上的是卫珩。

卫珩是什么人物,任凭你是巧舌如簧还是诡计多端,到他面前都没什么用处,除非是他同情心泛滥,否则天塌下来都动摇不了卫将军的心志。

那祝宜臻有什么法子。

她只能胡编乱造走歪门邪道了。

.

“你先领他去书房等着罢。”

离开靶场前,卫珩看了全程不敢动弹的阳佟无一眼,对身边跟着的仆从吩咐了这么一句。

那仆从低头应是,没再跟着他继续往内宅去,只往前行了几步为阳佟无指路:“阳先生,这边请。”

卫府的外书房离靶场并不远,没走多久就到了。

实际上,卫府的格局在外人瞧来,实在是布置的有些怪异。

外书房就在靶场边上,另一边则是内宅的围墙,围墙上打通了一扇小门,进出极其的方便。

哪有高门府宅里,将书房和靶场放置在一处,还半点不避内宅的。

而进了外书房后,阳佟无才更觉得惊讶。

外书房极大,内里没有任何隔断,三面都置着高高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一眼瞧去都不用细数,便知道上万本定是有的。

不过让他惊讶的不是这丰富的藏书,而是书房内的装设。

两张桌案,一张朴素又干净,仅有笔架和摊着的一本书。

另一张却琳琅满目,从笔海到香囊到胭脂什么都有,杂乱地摆放在桌案上,中间还有一幅才画了几枝树干的寒梅图。

那桌案旁还有一张美人榻,榻上置有白狐毛毯,一只家猪样式的花布枕头,几团绣线,一只不知是罩眼睛还是罩口的厚布条,还有一件明显是女子款式的外衫。

阳佟无心里有些猜测,却又因这个猜测觉得有些震惊。

毕竟这是外书房不是内书房,倘若也可以随意允许女子进入,甚至许她独占一方桌案和唯一的一只美人榻的话,那只能说明,卫将军对这位女子看重或是疼爱的很。

他试探性地问了句:“卫夫人也常来这书房么?”

领他过来的下人为他沏了壶茶,只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那就是了。

虽然,那位卫夫人瞧着并不如何貌美无双,脾性似乎也不是极好,但她在卫府的地位一定极高。

最起码在卫将军心里的地位一定极高。

对于一位当家主母,这便已经十分够了。

而就阳佟无走南闯北这么些年的经历来说,如此疼妻子,并对妻弟也爱屋及乌的人,大多都不会是冷心冷肺,手段残暴之人。

他心底有了数,稍稍松了口气,也不敢随意乱看,只捧着茶杯眼观鼻鼻观心,生怕哪里触了规矩。

毕竟在这种地方,不知者才是大罪。

就像方才他们说的行人道,来西北之前,阳佟无完全就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规矩。

结果到头来,他被人撞了,反而成了他自己的错。

真是有苦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

书房的门是敞开的。

阳佟无坐在最外头的一只靠背椅上,这椅子的样式有些新奇,坐的极舒服,莫说是他这样的商户平民,便是与他往常在高门府邸里见到的那些,也都不一样。

不过经过这么几日的见识,他也多少有些习惯了西北的不一样。

他甚至觉得,就算自己此刻在卫府里瞧见了鬼怪,他都不会觉得有多么稀奇了。

“你先出去罢。”

正当他陷入越发凝结的思绪之时,门口突然传来了淡淡的一道声音。

原是卫珩过来了。

面色依旧是波澜不惊的,看不出他究竟听到是什么样的消息。

不知道他嫡妻是不是真的有孕了。

在这样的时刻,阳佟无自然是来不及细想这些,连忙起身行礼:“卫将军。”

“坐罢。”

男人微微颔首,在他面前坐下,倒也没多寒暄什么,直入主题,“听说你是黎州人士?”

“是,小的祖籍是在黎州。”

“你上次回祖地是什么时候?”

“也......也不久,两三月前才回过一次乡。”

“黎州如今怎么样?”

阳佟无斟酌了片刻:“还算太平。有祝大人管着,外头的流民进不了城,酆王也不敢轻举妄动,如今整个西南,黎州算是最安稳的地方了。”

其实主要还是托了地势的福。

黎州那样的地方,里头的人难出来,外头的人也难进去,地势崎岖,七拐八绕,流民们或许还没到城门口,就先饿死在山路上了,注定无法大规模攻城。

但除却流民,对黎州虎视眈眈的还有南疆的酆王。

他一直按兵不动,主要还是投鼠忌器,不敢真的惹怒了朝廷。

可黎州和南疆相隔如此之近,冲突是免不了的,这些年死在酆王手底下的无辜百姓,也不知有多少了。

这些,阳佟无并不敢说的太细。

毕竟如今管着黎州的父母官是祝明晞,也就是卫太太祝氏的父亲,卫珩的岳丈。

他如何敢在卫珩面前谈论他岳丈的坏话呢。

好在卫珩居然完全没有纠缠这个。

只是淡淡点点头,继续道:“我这里有个忙,可能需要你帮一把,听闻你是黎州昶县人士......”

阳佟无是第一次与这样大的人物朝着面说话。

难免忐忑紧张,又有些说不出的豪情和得意,连应声的嗓子都哑了。

不过很可惜,他才唯唯诺诺应了不到半刻钟,就被下人的禀报声打断了。

“夫人,夫人方才突然腹痛难耐,她说她不想再请大夫来瞧,只想见您。”

——这是小半时辰前,有丫鬟敲开了书房的门,战战兢兢向卫珩通传的话。

卫珩叹口气:“夫人为何腹痛?”

“夫人说,是她方才睡午觉的时候做了一个噩梦。她梦见自己亲手养大的骏马被抓走凌迟处死了,夫人说那马儿死前连一根草都没吃到,叫的极凄惨,她醒来后还难以忘怀,越想越不安,后来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腹痛难耐......”

卫珩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卫将军,其实说到头,也是小的没长眼,入城前,竟没去瞧城门口的告示便大喇喇在街面上行走......怨不得夫人和祝公子的,我这便再去给夫人赔个礼......”

阳佟无解释的有些语无伦次,一会儿“小的”一会儿“我”的,只听出了他的慌张和不安。

说起来,他也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商队首领了。

以往到王府上与郡王对饮时,都能谈笑自若,落落大方,偏偏在卫珩这样一个才及冠的小子面前,失了稳重。

这不怨他。

许久之前,宜臻就曾对卫珩说过:“卫珩,你晓得吗,我听许多人偷偷说过,说你实在太吓人了些,从与你一打照面起,他们就立马拘束起来,就连说句玩笑话,都要斟酌许多次才敢说出口。”

“我之前还听见陈副将与我讲,当年他面见圣上,都没有这样紧张的。”

卫珩淡淡笑了笑,问她为什么。

“也不知晓是为何,你明明也不凶狠,长得也不吓人,卸了甲衣束了玉冠,再笑一笑,远远望着就像个极好商量的良善君子。”

小姑娘想了想,“但是再凑近了一瞧,就让人再不敢轻举妄动了。”

卫珩继续问她为何,她却只摇头,说自己也不明白。

但其实宜臻是有点儿知道的。

因为卫珩眼睛里头没有情绪。

下属们向他禀报政事时,长辈们与他嘘寒问暖时,同僚们敬酒讨好时,美人眉目传情之时,他的眼睛里头都是淡淡的,毫无波澜的,仿佛在瞧着你,又仿佛只是透过你瞧你后边儿的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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