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我真不是故意的(58)
只是神色透露出几分急切,漆黑如星辰的眸子看向自己时还有些紧张?季安程手心不由自主地捏紧,心一时间跳得很快。
从小就被圈在深闺,平日里呆在又破又小的院子里,眼前人从来都是府上谋事的衙役,像来人这般生得好看,气质身份一瞧便不凡的人,她真真头一次见,更让她心砰砰直跳的是,这人,似乎识得她。
这样一想,季安程手心捏得更紧,她嘴角微微挤出一个矜持的笑,慢慢将耳侧被风吹得散乱的青丝捋好。
“姑娘若是醒了,便随我来罢,有人有话要我转告与你。”
中气十足的清朗之声陡然响在耳侧,众人皆是一惊,面面相觑间,人群里有一青衫老者徐徐向前,手臂遥遥一抬,落在安程身上。两鬓虽已斑白,但胜在精神矍铄,脊背挺得格外笔直,眼神也锐利,似乎能穿透人心。
不自觉的,季安程撑起身子,她心中虽然迟疑,但还是跟了上去。
这一去,便耽误了好一会儿,谢安乐等了许久,才等回了季安程。
只是这次和方才相比,更加魂不守舍了,看得谢安乐于心不忍,想去寻那老头,却是怎么瞧也再没瞧见了。
“你没事儿吧?”虽这样问,她还是心中忐忑,这会儿前来就是想向她解释,这样一想,她和孟子喻对视了眼,后者硬着头皮上前。
“季姑娘,我、我要向你赔罪。”男子态度诚恳,季安程抿了唇,声音很软,还夹杂着一个不确定:“怎么了?”
音调略微有些奇怪,孟子喻愣了半秒,恰好少女也抬头,一如既往的清澈眼瞳,加上苍白如纸的神色,他面上愧疚更甚:“之前,之前云瑾那样做,是有苦衷的。”
她听得恍然,好在耳畔终于抓住一个熟悉字眼。云瑾?方才有个她压根不认识的老人将她拉到茅草屋后,递给她一卷并不十分光滑的黄得有些偏白的纸,上头字体娟秀,娓娓道来一个故事,故事奇异而志怪,只是当主人公是她时,季安程只觉得心惊。
她俨然心不在焉,谢安乐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孟子喻,径直道:“云瑾新娶了亲。”她微微一顿,看安程并未露出难过神色,这才清咳了声继续:“你莫要怪他,他为你和你父亲做了不少牺牲,不过这些你都不需要知道,木已成舟,知道也无法再更改了。”
谢安乐说完,面前人依旧呆呆的,她眉宇轻蹙,盯着季安程,还想再说,娇俏女声慢悠悠出现,丹寄神采飞扬,像是一团燃着的烈火:“诸位?话都说完了?”
藏着没说的话让谢安乐眉宇轻蹙,然而碍着孟子喻在跟前,她撇了撇嘴,徐徐然踩上不远处的华丽马车。
“还不走?”丹寄瞪了眼还凑在跟前的孟子喻,后者有些懊丧,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登了马车往远处去了。
季安程站在原地,衣袖下的纸都被捏成紧实的小团,她看了眼面前人,想说什么,却最后还是闭上了。
她还没想好该如何同人说这些荒唐事,如若说出去,她怕是要被人当成妖怪的吧。
一路无话,到了府邸前,家奴过来牵马,丹寄翻身一月,站在原地等安程,结果马背上的姑娘不管怎么弄都下不来,急得眼泪都差点落下,丹寄凑上前瞟了眼,原来下马时一个不小心,缰绳挂到长靴的绣线流苏了。
丹寄无语,只是还未等她上前,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牵马的人立刻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国师大人。”
来人淡淡“嗯”了声,神色淡漠倨傲,眼底流泻出的阴鸷让困在马背上的的季安程心底一颤,她不知如何是好。说来也是奇怪,那人只靠近了一点点,黑色烈马不知为何,变得异常温顺不说,直接后腿一矮,就半蹲了下去。而来人面上带了淡淡的笑,俯身一点一点为她解缠在一起的缰绳。
正午前后的光比任何时候都要耀眼炽热。
两人离得极近,金光洒在来人脸上,可以看到他漂亮到极致的眸子,黑如鸦羽的睫毛眨了眨,在眼睑旁投下一层浅浅的叠影。
季安程的脑子不知为何,轰地一下就炸开了,她胸腔里的心跳得飞快,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丹寄盯着她那从白皙倏地转红的脸颊看了半晌,觉得有些好笑。
明明上一秒还在为情郎暗自失神,现在又沉浸在一个老妖怪的美色之中,果然是人类,她啧啧感叹两声,又摇摇头,叉腰收拾之前在湖面上捉到的小妖怪去了。
能觉出丹寄临走时目光中的深意,季安程脸红了红,抿紧唇想要打个招呼,下一秒,整个身子陡然变得僵硬。
来人身侧不知为何出现了一棵枯黑的焦木,粗而笔直的树干上长了张绿油油的大脸,上面如蛆虫一样的绿色斑点正在不断蠕动。
“你,你身后——”
青隐手上动作滞了滞,却是微微弯了嘴角,什么也没说,等解开流苏上的最后一道缠绕,他终于直起身子,一旁的人脸枯木看了看他,目光又转向面前的少女。
它上前挪了一步,季安程本就神经紧绷,焦黑的枯木活物似的朝她靠近时,季安程只觉胸中隔应的厉害,一股气从底到脑,上下翻滚,像是无数朵烟花在脑海中炸开,接着,眼前倏地一黑,什么也看不到了。失去最后一点意识前,她视野里似乎瞥见,一道影子俯身而来,带着好闻的清幽香气。
季安程做了好长一个梦。
梦里记忆繁乱,属于她的,不属于她的记忆全部一股脑压来,有些场景虽在梦里,她却好似亲身经历了般,再次睁开双眼,枕巾已经被浸湿了。
温热的泪珠滑进嘴角,又咸又涩,她缓缓吸口气,目光转向窗外。
因着白日天气晴好,一轮暖色满月此刻正悬在夜空,莹白色的皎洁月光撒向地面,安静祥和,想起记忆中模糊的身影,她朝袖间摸了摸,倏地怔住。
纸团不见了!
一个鲤鱼打挺,她掀开被子,响动一时有些大,呆在外室的小丫鬟警觉,披了外褂就提着油灯进来,夜还深,怕吵到她,鸳鸯音调轻放得很轻:“季姑娘,可是怎么了?”
季安程干笑两声,将方才找到的纸团又捏紧了些,摇摇头,鸳鸯心下觉着奇怪,却只是说:“那,姑娘早些休息。”
说完,就提着油灯将门重新阖上,刚转过身,忽然一道黑影闪过,睡眼惺忪的鸳鸯心头一跳,好在传来一阵猫叫,她吐口气,剪灭灯芯钻进被窝睡下。
内室里刚点燃小灯烛盏的季安程心里也猛然一惊,木窗被撞开,突然出现的黑猫顶着两只铜铃似的大眼睛,绿油油的,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接着,它突然露出尖利獠牙,叫声凄厉,婴儿啼哭似的,听得季安程心如擂鼓。
以前很小的时候白秋爽为了让她吃苦头,经常安排她去跟外头洗衣房的老奶奶一起洗衣砍柴。
那时她小,洗衣房有个头发花白的孤寡老太,见她总怏怏不乐,于是喜欢讲一些可怖的志怪故事来逗弄她,也是那时,她才知,黑猫为凶,出现则主不吉,尤其是在子夜时出现。
这样的念头一经冒出,几乎是立刻,她嘘两声,挥了挥手,想要赶走黑猫。在她没看到的身后,灯盏里的烛火明明灭灭好几次,一小簇影子投在桌上,也掩映在被她平铺开已然变得皱巴巴的黄纸之上。
第56章 是“她”
黑猫发亮的尾巴翘起来,它嗓子咕噜噜,发出威胁的低呜,好在它只是僵持了会儿,纵身一跃,就朝窗外去了。
季安程手心松开,施施然吐了口气,然而这一夜,到底是不安稳的。梦里到处都是白雾,什么也看不清,隐约有急而紧促的木鱼声,她想去寻,却被低低的啜泣声掩盖,等到天边传来一声响亮的鸡鸣,她醒来,天已经微微发亮了。
“你醒了。”
季安程掖被角的手一滑,微微支身,心跳都漏了半拍,一个黑黢黢的影子隐匿在黑暗之中,离她不远。
灯刷地一下被点燃,露出一张漂亮充满英气的脸,丹寄穿得整整齐齐,站在案几旁,一动不动。
“你、你在这儿做什么……”季安程有些心虚。
“之前抓到一堆妖怪,有一只猫妖很狡猾,咬我一口就跑了,它往这个方向来,我怕它惹出事端,就追了上来,来的时候你,你正在做噩梦,索性就坐了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