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小子啊?”宗公公有了些印象,这是个宫外头活不下去,自割子孙根自卖入宫的混小子,因相貌不好看又年纪大些,混不到主子跟前。守外门吃酒赌钱一把好手,性格油滑,也勉强活了下来。
如今脚上蹬着双厚底的新靴子,假发乌黑发亮。有几分人模样了。
“如今在哪高就啊?”宗成双。
“小子不才,如今在涂娘娘手下当差。”
“当差?你是半路入宫的吧?规矩都没学好。当得什么差事啊?”宗成双假笑着问。
“没当差,没当差。”肉瘤子赔笑,想将鼓鼓的荷包往大太监手里递。“这,这,涂娘娘宫里添丁进口的,伺候的人手不足。看上了小的,调过去没几天。小的不才,手下也管了两三个小人物。”“以后碰见,还请宗哥哥好好关照小的。小的谢过,谢过了。”
宗成双接过荷包拢在袖子里,点点头示意知道了。使个不耐烦的眼神,肉瘤子点头哈腰的溜走。
“他是在拜山头?”德妃问回禀的心腹太监,不解其意。
“这左耳后有一大黑痔的小太监改名叫小宁子,半路出家不懂事,今日是撞在奴才跟前。”宗公公恭敬地回话。
“哼,涂嫔快被关坏脑子了。为了伺候好皇子公主,增添些伺候的下人,找来这些没眼力劲儿的。”德妃哼道。摸摸手,仍在怀念起抱小公主,手指被婴儿攥住的感觉。
“行了,下去吧。”德妃不再关心,挥退手下。眼神一转瞥到教坊司预定美人悄悄献给宁寿宫的绣样屏风,心里有了个模糊念头。喊道:“等等,你回来。”
说做就做,将宗公公喊道身前,如此如此耳语嘱咐了一番。玛瑙在旁听闻,等宗公公退下了,不安地问:“娘娘真要这么做?”
“等机会献上罪臣之女,等她的肚皮鼓起来,抱个孩子。这中间要等好久,还可能有差错。现在玉蓬殿那边有现成的,我何必费这个力气?”德妃。
“可是,皇上和太后娘娘将玉蓬殿看得那么严,万一......”
“看的严最好。现在我小小的惊吓那边一场。他们自会将错都归结到涂嫔这个不知福的贱人身上。连个孩子都照看不好,越重视,越会将皇子公主换到别处养。”
“本宫也不求宁寿宫能得到皇子,毕竟是皇长子。能有机会得到小公主就行,本宫会是个好娘亲的。”德妃道:“教坊司那边也不要放松,中途放弃可惜了,留下当个后手吧。等确认能否抱养小公主后,再决定。”
“是。”石榴不再劝,见德妃主子运筹帷幄的样子,安下心来。
半晌,
“娘娘恕罪,”宗公公领了一个外头的宫女来,先向德妃抱歉。手一扯,将宫女的衣领扯开。女子的大半肩膀露了出来,在烛火下晃得人眼花。只是,美玉微瑕。
只见宫女左侧肩膀上,有手掌大的一片是层层叠叠鳞片般的暗黑色泽,像是长好又抠开的伤疤,崎岖丑陋。一眼望去,让人心惊又恶心。
德妃端过烛火凑近了端详,细细的看,这密集鳞片颇有立体感,拿指甲抠弄着,触手的又是女子光滑的肩膀肌肤。肩膀上的肉晃动了下,密集鳞片像是活动过来似的,层层开合。更恶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字数补完啦,明天见呀。
第25章 哭求(五)
“这都是石榴的手艺好。看上去栩栩如生,娘娘的计谋一定能成。”宗公公。
“本宫爱佛,幼年时,府里请了个喇嘛教本宫画像,石榴也在一旁跟着学。寺庙里有一类怒目金刚,地狱佛祖,就是要恶形恶项,才能让世人心有惧怕,不敢犯事。”“如今看来,石榴的手艺没有退步啊。”德妃命敞着上身的宫女,将里头的袖子挽起沾水,擦拭这图案。
密集鳞片状的图案溶解成一团,污渍粘到袖子上,圆润丰满的胸脯露出本来面貌,就像之前的画作不曾存在过一样。
德妃满意地点点头,对这个挑出来的宫女嘱咐道。
“你是洗衣妇,给玉蓬殿洗衣服送衣服的。之后会专让你去送小皇子小公主的尿布去,布片用的多,沾着屎尿,要求又高。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没人会注意你的。”“想办法和奶娘们打好关系,露个脸讨赏。等小孩子脏了尿布哭泣时,上前抱着哄一哄它,悄悄露出这图案在婴儿眼前。小孩一定会继续哭,没人会注意你。”
“胆子大些,屋内人多手杂的时候动手。倘若闹起来,她们都是你的人证。查不到你身上的。”“鳞片图案露出几个呼吸便可,多来几次。待婴儿看过,就地擦洗掉证据。神不知鬼不觉的,懂了吗?”
宫女点头,只是吓唬下孩子,让她或他大哭一场。婴儿不记事,哄哄就好了。宫女没什么道德负担的去做这件事情了。
坦白来说,德妃也是想借机给涂嫔上上眼药,让玉蓬殿的龙凤胎无故哭泣几场,证明涂嫔沉湎家事,不是个好母亲。若太医来查,结论也是惊惧、邪气入体之类。
宫女抱了新的尿布,随着浣衣局的姑姑姐姐们往玉蓬殿而去。小公主小皇子在的屋子里,哪怕七八月间也烧了层地暖,就怕小孩子冻着。
奶娘们都聚在这屋里,不错眼的看着,换下的婴儿衣服团成一团递了来。突然,前头人都闪出条路来。红头绳宫女张望着,原来是涂嫔涂雪蓉来看孩子。
涂雪蓉抱着小公主的襁褓,轻轻摇晃着哄着。心不在焉地听几句奶娘的禀告,就要抱着孩子出门。
“娘娘,娘娘您抱着小公主呢,你是要往哪儿去?”领头的奶娘脸庞胖胖的,赶忙拦道。
宫女采菱喝到:“娘娘去哪儿,也是你能问的?”
“不敢,您,您看,外间风大,小公主这样抱出去,若是有......”
采菱打断回话,怒言:“你还敢诅咒小公主不成?安得是什么心。我们跟着主子这么多人,还怕照顾不好一个孩子?哦,只有你们这些□□府的人对小公主小皇子上心不成?还没奶几天,就敢管正厅的事情。”
胖奶娘被说的脸上是汗,同伴对她使眼色,示意这玉蓬殿还有燕嬷嬷为首的慈宁宫一伙,犯不着自己出头,劝戒过主子不听,板子打不到自己就行。
于是涂雪蓉抱着亲手的小公主,身边跟着心腹出门去。玉蓬殿原姑姑早在别处将燕嬷嬷支使了开,无人知道涂雪蓉的打算。
伺候的人安慰自己说这是小公主的亲娘,抱出去散散心就回来了。竟也没人去皇上或别处报信。
在宫道上,涂嫔跪着,怀里抱着小公主,堵住了皇上。
海公公见情况不妙,都不敢看皇上的脸色,将下人都撵得远远儿的,自己也只敢守在夹道处。只听一声响亮的巴掌声传来,小太监身子一抖。海公公缩着脑袋跑过去,道:“皇上?”
气笑的皇上一手抱着小公主,一手指捂脸哭泣的涂嫔:“好啊,判决快下来了,你居然敢拿朕的小公主来威胁朕?之前的好母亲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皇上,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是小公主的母亲啊。只是,只是怕见不着您...妾身带了这么多人来,能照顾好这个孩子...”涂雪蓉哭求:“涂家忠心耿耿,全家上下七十五口,求您从轻发落啊。”
“罢免官职,流放乡里。其余人等也贬作贱民,恩准回乡。朕已经做到了给你的承诺,保全了他们性命。你为何还不信朕?”皇上朱宏乾。
“妾身不懂国法,只求您看在小公主小皇子的份儿上,求您看在我们多年的情谊......父亲虽是主犯,确是在官场上逼不得已的,他是为了妾身这一大家子......”
“情谊,逼不得已?”皇上将襁褓重重地塞给海鹏,怒道:“还不把小公主抱走?让她呆在这个不成器的狠心母亲身边,当心污了眼睛!”海鹏一溜烟退下。
涂雪蓉支撑起身子,低声啜泣道:“妾身自东宫伴您已有六年,从没有求过您什么。您不是说,妾身只需要安稳的待在玉蓬殿,您会为我们母子遮挡一切风雨吗?您说宫中生活不是外界传言里那样,妖魔化的。刚进紫禁城,妾身一晚一晚怕的睡不着时,也是您守在我身边,哄着我的......”
皇上朱宏乾心中一痛,开口问:“判决的消息是你从哪里得到的?抱孩子来找朕的主意,是谁给你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