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做个贤后(133)
景王一番铿锵之言,掷地有声,让人热血沸腾。长歌果然见懿和帝眼中流露出欣慰之色,心中难免叹息。
这两人,一个有意要送上大好良机,一个又是接得住的,旁人又还能再做得了什么?
她只怕,这一战,若是景王于绝境扭转战局,士气大振,那么她慕家的兵最后就要落在景王手上了。
但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长歌眼见贵妃强撑着笑脸还要再多说什么,被底下的昱王递去了一个制止的眼神,贵妃硬生生忍了下去,不再多言,只不甘心地狠狠瞪了舒妃一眼。
贵妃自是在怪时照不争气,这个长歌懂。但想时照从未上过战场,此次一去心中又颇有些负气,一时急功近利中了敌人奸计也是难免。
可惜……平白便宜了景王。
等等!怎会这么巧?
长歌的目光猛地顿在景王身上。
何氏死后被追封为后,算是在懿和帝心中给景王正了名,只碍于有时照挡在前面,先他一步得了兵权,这才迟迟无法在天下人面前正名。景王如今正正差一个将时照一举打倒的机会,结果时照就带着七万大军被困在了葫芦谷……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除非……景王通敌卖国,与北燕合谋暗害!
长歌浑身一震。
通敌卖国,上辈子懿和帝身为天子都能做得出来,景王何其肖父?他绝对也做得出来!
只可怜了此次出征的将士们,他们上辈子沦为了皇权斗争的牺牲品,这辈子竟仍旧……难逃厄运。
他们何其无辜?
长歌直直盯着景王,浑身发寒。
她以为,这辈子重来一次,她已经彻底扭转了局面,慕家不会再成为皇权斗争的牺牲品,满门忠义最终落得血流成河……没想到到头来,她救了自己的家人,却终究救不了这些忠肝义胆的将士们。
上方,懿和帝在景王一番慷慨之言后,立即顺势封将点兵,下旨命景王率援军北上。
长歌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掐得手心生疼。
若这一场困局一开始就是出自景王之手,那景王北上便绝对不会是将士们的救赎,而会是他们的……催命符。
这七万大军,最终便不是死在北燕手上,也会死在景王手上!
想到他们的妻子儿女会如她上辈子一般,最终以痛苦了却残生,而她竟什么也不能做,她就好恨。
此时,身侧一支温热的大掌覆了过来,起初只是温柔地包裹着她,察觉到她浑身冰冷,拳头紧攥,便不容抗拒握住她的手,用力使她的手松开。
长歌心中有气,想抽回自己的手,但男子与女子力量天生悬殊,他一旦霸道起来,她就真的没办法,只能被他紧紧握着,抽不开也拗不过。
长歌幽怨地看了时陌一眼。
若他肯早先告诉她,她就能有所布置应对,那么今日她也就不会沦为如此被动,只能无力为力地看着景王奸计得逞,眼睁睁看着那七万将士儿郎走向万劫不复。
上辈子的痛恨与无力刹那间将她淹没,其后宴中她便再分不出什么心思去管众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自景王率先离去点兵后,她的神识便陷入了可怕的梦魇,连时陌亲手替她剥的粽子她也没动,下巴轻轻一抬,负气地别开脸去。
时陌也不恼,瞧了她一眼,轻笑一声,在她耳旁低道:“宫中的蛋黄肉粽你最是喜爱,前年与去年都吃了两个,大前年更夸张,吃了三个。如今不吃,一会儿可别后悔。”
长歌闻言,心其实一下子就软了。
这三年里,他远在西夏,处境那般艰难,却连她吃了几个粽子都细细记在心上,说不心动是假的。但生气也是真的,她几乎从未气过他什么,但此刻却是实实在在生上了气。
若他能早些告诉她这个消息,哪怕就在进宫以前,她也能早做应对,不至于落入如此无能为力的境地。
那些将士,这么多年在她慕家手下效力,她身为他们的郡主,如今却救不了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命丧葫芦谷。
长歌收拢拳头。
及至宴散,长歌先时陌一步,想疾步去追慕瑜,却被时陌拉住。
“放开啊……”长歌瞅了他一眼。
时陌非但没放,反将她捉得更紧,大掌不容抗拒地握住她的手,漫不经心笑道:“明日才是回门的日子,你如今追去要让人笑话的。”
长歌被他一耽搁,便见父兄已经走远,她抿了抿唇,默默抽出自己的手,转身走在前面。
这夫妻二人来时,眉间眼底都是如胶似漆,如今不过过了一场宫宴,便一前一后隔了好一段距离,自是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时陌也不急,不紧不慢地跟在长歌身后。
到了宫门前,长歌正要上马车,却见夏晖自宫内赶来。长歌停下脚步回身,夏晖赔笑道:“陛下有话交代秦王殿下。”
长歌点头,兀自上了马车,夏晖这才与时陌走至一旁。
长歌在马车里等了不过片刻,时陌便上车来,在她身边坐下,车子缓缓驶回秦王.府。
两人之间一时寂然,长歌沉默着等时陌向她解释,但车行了过半,时陌却显然没有主动解释的意思。
长歌不欲与他生下嫌隙,更何况他说得也不无道理,她欠了他两辈子的新婚之夜,他确实有理由向她讨回。
她吸进一口气,垂眸轻声道:“好吧,这一次我不怪你,但往后这些大事,你莫要再瞒着我了。”
时陌闻言眉头微挑:“不生气了?”
长歌:“……”
为什么她不生气他却一副震惊无比的样子?难道她不是从来就这么宽宏大度善解人意吗?
时陌眸中含着笑意,凝着她道:“你可知夏晖方才过来对我说什么?”
“什么?”说起这个又有点来气了,长歌轻哼道,“我还以为你又要瞒着我呢。”
时陌自动忽略掉她语气中的幽怨,伸出手去,握住她轻放于腿上的柔荑,柔声道:“他传懿和帝口谕,说长宁郡主自小骄纵惯了,有些任性跋扈自是在所难免,要我多宽容忍让,不得与你置气。”
时陌说到此处哂笑一声:“但他们又怎知,我的长歌大度贴心,善解人意,再没有女子比你更好,更能入我的心里。”
长歌瞧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可以不要给我戴高帽子吗?”
她顿了顿,轻声道:“你今日此举,我怎会不气?想那七万将士从前都是我慕家的兵……虽然如今暂时到了时照的手上,但将来他们终将会是你最得力的精锐部队,我以为你至少应当让我知道,若我知道,我便能提前有所布置……”
“如何提前?难道像那位裴四姑娘一样,星夜带着自家寥寥可数的精兵赶去?你如今还不如她呢,她裴家手上好歹还有兵,你连兵都没有,最后也不过是你两位兄长出于对你的疼爱,为你勉力一战罢了。”
长歌蹙眉道:“并非为我啊,难道那七万将士儿郎的命便不是命了吗?”
时陌黑眸若有所思凝视着她,半晌,轻笑一声,摇头道:“为何你就如此笃定,时景与时照这一战,败的人定是时照?你不要忘了,时照是我的胞弟,以他才智,怎可能会如此轻易就被时景逼至毫无还手的境地?竟要他时景带兵前去救援?你一心念着那七万将士的性命,不觉得这封战报极为可疑?”
长歌一怔,又道:“但若是时景通敌卖国,与北燕勾结呢?”
上辈子,她慕家就是倒在这等龌龊伎俩之上。对人性的高估,会让人丧失正确的判断,卸了防备,最终……万劫不复。
……
景王领了兵符,身披战甲,戌时一刻自景王府中出发。
时辰还未到,书房中,景王妃与丞相骆忱为践行,三人饮下祝捷酒。
骆忱放下酒盏,欣慰道:“殿下此去,于绝境之中力挽狂澜,定能赢得军心大振,上下归心。只等归来陛下赐权,这慕家大军从此便能真正为殿下所用,陛下亦定然宽慰。想陛下虽说收回慕家兵权多时,但这些兵到底姓慕多年,他自己亦不敢用,这才交予晋王手中。没想晋王是个不堪用的,险些折去他大半,紧要关头,还是殿下亲自出马,既反败为胜又收复军心,这一役,定当成为殿下入主东宫,甚至登临大位,最为关键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