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做个贤后(106)
贵妃听昱王一席话,仿佛心尖儿被人拿针密密扎着,到昱王说起从未体会什么叫做父爱时,她终于忍不住掩面揩了眼泪,哽咽道:“是母妃对不起你,都是我不得你父皇欢心,才让你也叫他看不起……”
昱王两步上前,握着她的手宽慰道:“如何能怪母妃?是父皇生性凉薄,顾贵妃当年宠冠后宫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落得不得善终。老六幼时受尽荣宠万人之上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被人踩在脚底,九死一生地挣扎着。这都怪谁?”
贵妃忙以手指挡住他的唇,面露惊恐:“昱儿……”
昱王眸光清冷:“倒叫儿臣看透一切,成王败寇,儿臣今生定要做这个王,万人之上,睥睨天下,让父皇知道他看错了人。”
“你有如此鸿鹄之志,母妃自然欣慰,但如今……”
“如今不正是局面大好吗?”昱王眼中露出光芒,“此刻父皇最宠爱的老二死了,老三垮了,老六与他互为仇视……”
见贵妃要说什么,昱王又道:“母妃,儿臣不仅信太傅,更信父皇,若太傅信中果真与陈年旧事有关,父皇怕是昨夜连夜就将兵权捧到老六面前了,他却至今没有动静,不就正好说明了一切?”
贵妃如醍醐灌顶,终于大悟,脸上缓缓恢复生气,那生气又转眼间变成抖擞的精神:“你所言甚是,是母妃狭隘了!”
太傅的死让昱王沉稳不少,他此时念起段太傅在世时遇事的沉着分析、冷静应对,徐徐道:“如今,父皇手下可堪用的武将不过慕家、裴家,后起之秀不过裴宗元、秦时月,从前老将,长兴侯蔡兴已死,忠毅侯庸碌多年。这些人里,他防得最厉害的就是慕家,但如今慕家既已主动交回兵权,他眼下防的头一个便是裴家。所以此次兵权交接,他定是慎之又慎,他若肯将兵权下赐,定是赐予皇子,不仅是皇子,更是他心中的储君人选。”
……
长歌情动不已时主动撩拨了时陌一句,却见他不过身体绷了绷,搂着她腰肢的手心烫了烫,看了她一眼之后便克制了下去,又成了那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
长歌贝齿咬唇,总觉得有点挫败。刚刚还说她能看到他纵情的样子,结果他立刻就一副对她也不感兴趣的样子了。
真是……
她忍不住用食指轻轻点了点他胸膛,轻哼道:“我都这样说了,你好歹有点反应嘛。”
手指被他握住,他幽黑的眸子深深望着她的眼睛:“你如今这个样子受得住我的……反应?”
长歌被他的意有所指弄得脸颊顿时就烫了,轻咳一声,别开眼去。
揭过揭过,快点揭过。
却听他叹了一声,在她耳边定定道:“我此生要的是你的年年岁岁、朝朝暮暮,并不贪求这一时的燕尔欢情。”
长歌闻言,心中顿觉甜蜜满足,脸颊又忍不住偷偷染上绯红。
她抿着唇笑,将脸埋进他怀中。
时陌轻轻抚着她的身子,垂眸看着她,眸光流转,又似笑非笑道:“虽不急,你的心意我却是记下了,等到新婚之夜你身子好了……”
他后头就没声了,她忍不住抬眸看向他,却见他意味深长一笑,就凑到她耳边咬住了她的耳垂,在她耳边缓缓地说了一句。
霎时,长歌的脸颊红透,又惊又羞地飞快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眸光璀璨,只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赶紧移开目光,嘟囔道:“说得这么确定,还不知道还有没有新婚之夜呢,说不定上个新婚之夜就是你我此生唯一的新婚之夜了。”
“有。”时陌收起眼中动情的神色,笃定道。
因为撩拨不成反被调戏,长歌又羞又挫败,忍不住和他唱反调,骄矜道:“哼哼,你少自我感觉良好了,你别看我前两年无人问津,自我父兄交回兵权之后,我行情就好着呢……早晨来看我那些官眷都是想替我说亲的,还不知道能不能轮到你呢。”
时陌神色自若:“嗯,眼下行情是不错,但若是你父亲辞官的消息一传出去,他们怕也是散得比谁都快了。”
长歌:“……”
时陌含笑道:“妄想攀附的权贵娶不起你,如今能与我一争的也不过一个时照了。”
他说起时照,眉眼中笑意不减。他嘴上说着时照能与他一争,但神情中却分明是明晃晃的胸有成竹,仿佛根本不将时照放在心上。
长歌看着他,就听他话锋一转,道:“但懿和帝定不允许兵权与慕家共存,二十万兵权一旦落到时照手上,他此生便与你永无缘分了。”
长歌微惊:“你说……二十万兵权最后会落到时照手上?”
“否则呢?”时陌含笑反问,“你以为是谁?”
长歌老实道:“我以为,是你。”
即使段廷信中未提及时陌,但时陌要夺下二十万兵权却也不是不能。他以质子的卑微身份,在大周与西夏一役中扭转局势,更带着大周失去的十六州回国,战功赫赫,可谓举世无双。就算懿和帝对他心怀芥蒂,但兵权关系苍生社稷,时陌仅凭战功去夺,胜算也是颇大。
可正如他所说,懿和帝定不允许兵权与慕家共存,他若得了兵权,便不能娶她。
兵权与她,他只能选一个,他义无反顾选择了她。
虽然早明白他的心意,但取舍之间,见他这样毫不犹豫,她仍是觉得甜蜜不已,忍不住依偎在他怀中,轻声问:“那兵权呢?你不想要兵权了吗?”
他握住她的手,笑道:“兵权可以徐徐图之,唯有你让我迫不及待。”
长歌唇角终于再也压不下去,高高翘起。
但不多时,她心中却骤然想到一个关节,神情霎时凝重下去:“但二十万兵权绝非小事,懿和帝又刚刚经历了东宫之乱,景王被贬,他此时若是赐兵权……怕就是立储的征兆了。”
真的还有机会,再徐徐图之吗?
长歌仰头看向时陌。
时陌静静凝着她,良久,轻声问:“长歌,若我此生不做皇帝,你可会失望?”
……
“若太傅信中与顾贵妃无关,那如今便可先将老六放在一边不管他。”
贵妃宫中,昱王沉吟道:“那么如今本王的头号劲敌就是……老八。”
贵妃深以为然地点头道:“对,就是他,舒妃的儿子,晋王时照。但若是他却就好办了,我自有对付他的法子。”
“母妃此话何解?”昱王问。
贵妃意味深长一笑:“这时照一双眼睛白长了那么好看,却是个有眼无珠的,竟看上了慕家那个丑丫头。如今宫中虽说不敢明说,但私下里哪个心中不知道,舒妃整日想方设法地游说陛下,要他赐婚时照与慕长歌。”
昱王闻言一喜,忍不住拊掌笑道:“这真是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也!父皇心中一向最忌慕家,去岁更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自去年剿匪一役后才总算按下了杀心,但对慕家也是处处防备。如今慕家好不容易交回兵权,他定不会让慕长歌嫁给有兵权的皇子,定不允慕家再与兵权沾上半分的干系!”
“正是这个道理,慕家与兵权不可共存。”贵妃笑着点了点头,又看向昱王,道,“我儿放心,母妃在宫中,定会极力促成时照与慕家这桩婚事,还有……旁的琐事,也会为你一并处置干净,定为你扫除后顾之忧。”
……
长歌的心砰砰直跳,双眸湛湛地望着他。
她怎会失望?
为了可以名正言顺昭告天下娶她,他在这个关键时机放弃了兵权。但夺位之争原本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满盘皆输,此时退了一步可能就再无重来的机会。想来,他从一开始就已经明白这一次放弃兵权可能会招致的彻底失败。
但他仍是义无反顾选择了她。
“我怎会失望?江山与我之间,你选择了我呢。”她轻声道,言笑晏晏。
时陌含笑凝着她,在她唇上温柔落下亲吻。
两人缠绵多时,房中一时春意融融,最后时刻,时陌方才艰难地克制住了自己。长歌躲在被子里,双颊通红,眸光却是晶亮,见他下床去吹灭了灯,返身回到床上,终于规规矩矩地不再乱碰她的身子。
她忍不住觉得好笑。
时陌在黑暗中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我都记在心上了,一并算在新婚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