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做个贤后(102)
忠毅侯夫人挑起狭长的眉眼:“结果如何了?她一伤了长宁郡主,顷刻间便被陛下打入了冷宫,二十多年的情分即刻恩断义绝,连景王殿下也自亲王被贬为郡王……乖乖,我大周自开朝以来,还从未听说有哪个亲王被贬成郡王的,这等大辱,简直让人无法相信,想想素日陛下对景王殿下是何等的宠爱,最终却因为长宁郡主将他母子二人贬谪至此……足可见陛下对郡主的看重程度!”
容菡淡着脸道:“朝中大事,陛下自有计较,天子运筹帷幄,又岂是咱们能窥探的?又岂是表面上看到的这样简单?我家小妹也不过是刚好撞了上去罢了。”
“这话我倒同意,”忠毅侯夫人徐徐颔首,“正所谓一叶落而知天下秋,早先陛下与舒妃娘娘便有意将郡主指给晋王殿下,如今表面上瞧着陛下是看重郡主,却焉知他心中真正看重的人不是晋王殿下?对郡主怕也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侯爵夫人。”容菡听她越说越离谱,忍不住沉了声制止,“这等事还是不要再拿出来说了,隔墙有耳,若是传到了圣上耳中,当你我妄议储君之事,怕在座诸位但凡听了一耳朵的都担待不起。”
容菡将话说得极重,场面霎时便冷了下去。她回过神来,瞧着其他女眷面露惶恐与尴尬,忠毅侯夫人却是似笑非笑望着自己,蓦地领会过来,只怕今日这忠毅侯夫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探望长歌是假,想从慕家这里打探圣心才是真。
……
“圣心?”
长歌下午醒来喝了药,倚在床上,听容菡说起晨起之事,神色慵懒地说了一声:“她这是在记挂那二十万兵权最终归处呢。忠毅侯府与昱王同气连枝,前儿个同景王斗得昏天黑地,如今景王倒下了,陛下却也绝口未提兵权之事,她这是坐不住了,怕景王倒了又有晋王起来威胁到昱王,借机从你嘴里探风声呢。”
容菡撇撇嘴:“我嘴里能有什么?我自己至今都还稀里糊涂,连何氏入冷宫、景王遭贬谪的圣旨我都是从她们嘴里听来的。说真的,我当时真的是大吃一惊,真是做梦都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看到何氏倒下的一天,我原以为她便是死也是要同陛下合葬的。”
长歌漫不经心道:“你这样一说,我倒忽觉得可惜了,如此天生一对的两人,如今竟无法合葬在一起了。”
又问:“如今外头可有传景王的消息?如此奇耻大辱,他可是恨不得横剑自刎?”
容菡以眼神制止她,但还是将今晨从一众贵妇那里听来的细碎消息理了理,说与长歌听:“说是景王自回去后就紧闭大门,外头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听里面接连传出好几声痛不欲生的惨叫,男男女女都有,也不知是谁的。直到早朝后,丞相骆忱过去,那些断断续续的惨叫声才停了下来。”
长歌听得有些意兴阑珊,淡淡道:“景王自生来就受宠,都说陛下最宠的皇子是太子,其次才是景王。但我看来,陛下对太子其实不过是愧疚居多、补偿居多,他心中真正宠爱的第一人还是当属景王。可惜了……终究是不属于他的东西,如今连本带利折算成了侮辱,全还了回去。”
“何氏呢?”长歌又问。
容菡摇摇头:“何氏便不知了,毕竟隔着高高的宫墙。”
长歌笑了笑:“那高墙之内有贵妃在,想必何氏往后的日子不会寂寞。”
容菡目光落在长歌不能动弹的手上,咬牙道:“她伤你至此,总觉得还是便宜了她,若我慕家还有兵权在手便好了……”
长歌看向她,容菡自知失言,便不再说下去,只叹:“也不知那二十万兵权最终会落到谁家。”
长歌垂下眸去。
那二十万兵权最后落到谁家,就要看段太傅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了。
若是写得够好,说不定能给……时陌。
……
慕瑜与慕云青、慕云岚父子三人自朝中回来,头一件事便是来看长歌。
彼时,方院正正在替长歌把脉,探她脉象,脸上露出惊叹的神色,转头就笑容满面地对慕瑜说:“秦王殿下医术妙绝,郡主如此重伤,竟能叫他一夜之间就治到这般程度,老夫生平亦从未见得,堪属奇迹!堪属奇迹啊!”
方院正兀自忙着膜拜时陌,满脸惊喜地在那里赞不绝口,滔滔不绝,但慕瑜父子最关心的还是长歌,后来慕云岚见他迟迟说不到重点,忍不住打断他,问:“那我妹妹何时能恢复?”
方院正这才停下自我放飞,正色道:“如今身体实已无大碍,郡主虚弱乃是被昨日那一番疼痛损耗了些许心神,卧床静养数天便可恢复如初。只这手切忌不可乱动,更不可沾水……”
“可会留疤?”慕云岚连忙问。
女子留疤终是不妥,便是她夫君不在意,她心中也会委屈吧。
“这个……”方院正面露愧色,“还得去问秦王殿下,但老夫相信以秦王殿下医术……”
眼见他又要再一次放飞膜拜时陌,慕云岚不耐烦地将他打断了。
长歌坐在床上吃吃地笑,惹得慕云青看了她一眼,不轻不重道:“你还笑得出来?”
长歌连忙抿住唇,朝着慕云青,用左手做了个封住嘴巴的动作,看得慕云青哭笑不得,指着她笑骂了一声:“还不老实些!”
方院正离去后,长歌这才正色问父兄今日朝中情况如何。
慕瑜道:“一切如常。”
“一切如常?”长歌忍不住重复了一遍,“那兵权之事呢?可有结果?”
慕瑜摇头:“并无,陛下只字未提。”
长歌点了下头,却忍不住心生狐疑。
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刹那,她忽然有点理解忠毅侯夫人迫不及待登门试探的感受了。
懿和帝这个反应,和她料想的有点不大一样啊。
难道问题出在了段廷那封信上?
长歌暗道,今夜时陌过来她一定要问一问他。
却见慕瑜似有话要说,长歌一笑,忍不住道:“爹爹对我还有什么不可说的?”
慕瑜抿了抿唇,先打发了慕云青慕云岚两兄弟出去,这才坐在长歌床边,深邃的眸子略显迟疑地看着她。
“长歌,有一事……秦王殿下让我先不要与你说,爹爹也并非不信他,只是爹却也不想瞒你。”
长歌听他这样一说,心里反倒紧张起来了,问道:“是何事?”
慕瑜默了默,道:“陛下同时为秦王殿下与晋王殿下选妃,此事想来你也知晓了。”
长歌颔首,道:“此事这几日在京中闹得极为热闹,京中但凡适婚的贵女都跃跃欲试,女儿自然知晓。”
慕瑜点了点头:“但咱们家却是没有去凑这个热闹的……只是今日早朝后,夏晖却忽然将我叫住,说陛下要见我,便将我带去了温德殿。”
长歌安静地看着他,待他说下去。
慕瑜道:“陛下问我,为何秦王殿下与晋王殿下选妃,我家前后左右的邻居全都递了画像去礼部,独独没有你的?”
第60章
段廷曾为帝师,德高望重,在世时深得帝心。虽膝下无子,但唯一的女儿嫁入皇家,贵为皇长妃,亦是极尽荣耀。
懿和帝听闻他薨逝的消息,次日朝上追封谥号,又下旨昱王亲自操持太傅身后事,昱王自是应得心甘情愿。
毕竟,不论从情感上还是前程上,段廷给予他的许多都远胜于他亲生的父亲。段廷的离世给他带来的悲痛不仅是因为失去了一条有力的臂膀,更多的是一种骤然失去依怙的孤苦无依。
是以这日,昱王刚下了朝便赶去了太傅府,连贵妃派去传他的内侍都没追上他疾步奔出宫外的脚步,只得无功而返回去复命。
贵妃有话要问昱王,没见着人,心中自是有些不快,但念及太傅府中的丧事,便也作罢,心道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原想换身衣裳去冷宫好好瞧瞧那个贱人,转念也跟着作罢。
想那贱人前脚刚进冷宫,自己后脚就跟去,不仅跌了她贵妃娘娘的气度,还会在天子心中留下落井下石的小人嘴脸,得不偿失。
罢了,来日方长。自己先不动,便给些颜色瞧瞧罢。
这便低声对自己的心腹郑嬷嬷交代了几句,郑嬷嬷显然深谙这些门道,别有深意地笑着应下,退出后便往冷宫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