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女将星(343)
江蛟一口气说完,又惊觉自己说的太多了一些。他虽与禾晏是朋友,无关风月,但如今禾晏已经成了肖珏的未婚妻,还是应当避嫌为好,于是便轻咳一声,“我今日来,就是为了送剑,没想到禾姑娘家中无人,既然在此遇到了肖都督,不如这剑就由肖都督交给禾姑娘为好。”
他将手中的布包递给肖珏,“时日不早,我还得赶紧出城回营,此事就辛苦肖都督了,多谢。”他冲肖珏拱一拱手,便提着家中带出来的包袱,转身往外头走去。
江蛟的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肖珏低头,望向手中布包着的长剑,长剑很轻,看起来纤薄小巧,他垂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过了一会儿,转身往另一个方向离去了。
……
这一日,禾晏又是无功而返。
昌茂铁铺的老师傅告诉禾晏,这几日以来,牛铁匠并没有出现,连带着上月订好的十把铁镰也没有送来。老师傅与牛铁匠也有些交情,铁镰虽然重要,可倘若无事,牛铁匠应当不会失约。
禾晏问起老师傅可知道牛铁匠家住在什么地方,老师傅摇头,表示牛铁匠家住荒山上,具体是哪个位置,无人知晓。牛铁匠素日里也不喜欢告诉别人自己的家事,旁人不便多加打听。
事情几乎是已经很明了了,牛铁匠和秦嬷嬷,多半已经被许之恒的人先她一步找到了。
这确是一件令人沮丧的事。
待回到家中,今日因她出门的早,禾绥与禾云生还未回来,暂且还没发现她这偷溜出门的行为。倒是青梅坐在门槛上等人,一见到禾晏牵着马到家门口,立刻喜的站起身,“姑娘,您可算回来了!”
“我就是出去逛逛,逛得忘记了时间而已。”禾晏继续敷衍。
“禾姑娘天不亮就出门,请问逛的是哪里的集市?”赤乌从门背后走了出来,语气不善的开口。他与青梅也是刚到家不久,说实话,赤乌并不认为出去找人能有什么结果,禾晏安心要躲着他们,谁能找到?只是但凡他流露出一点不必出去找人的念头,面前的小婢子立马就要流眼泪。赤乌险些怀疑,青梅是否是自己想上街玩儿,才这么执着的要找禾晏找了整整一天的。
可怜他个大男人,要被个小丫头扯着走街串巷了一天,肖家的暗卫朔京城里也不少,谁知道明日九旗营里会怎么传这件事。更让他感到挫败的是禾晏不仅自己走了,还带走了一匹马,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居然什么都没发现,还被青梅嘲笑学艺不精。
鬼知道禾晏是怎么跑出去的。
不过今日的禾晏,比赤乌还要挫败,早出晚归的,一点儿收获都没有,更令人心疼的是打点福旺的那些银子,好容易有了条线索,如今全都打了水漂,真是人财两空。
她恹恹的敷衍了几句,又道:“逛了一日,有些疲倦,我先回屋休息去了啊。”不等青梅回答,就自己一头栽进了房中。
青梅站在门外,眨了眨眼睛,对赤乌道:“赤乌侍卫,今日你可不要再睡的太死了,夜里注意听姑娘房间的响动。”
赤乌:“……”
现在连赤乌公子都不叫了,直接叫赤乌侍卫,而且这话里是什么意思,是让他晚上都不要睡觉了吗?
呵,可笑。
……
夜里,华灯初上,远处的坊市中,传来醉客的歌声。
朔京城里,终于迎来了这个冬日的第一场雪。
雪粒似盐絮,风从城外刮进来,片片飞花。窗前的石榴树上,石榴早已熟透,沉甸甸的压在枝头,仿佛只要用手轻轻一碰,就能自己掉下来,掉在泛着雪色的泥土中。
屋里的暖炉上,煨着清茶,四方的窗恰好映出一副雪景。有人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雪出神。
“我虽没有见过飞鸿将军使剑是什么样,但我觉得,禾姑娘的剑法,不比他差。”江蛟的话又浮现在耳边,他回过头,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长剑。
包裹着剑身的绸布已经被拉开,露出这柄剑完全的样貌,剑身很窄,大抵是为了方便女子掌握,通体漆黑,剑鞘上刻了细细的花纹,也很轻。
世人皆知,大魏两大名将,封云将军的饮秋剑,飞鸿将军的青琅剑,乃天下利器,切金如泥。比他们的宝剑更珍贵的,是他们的剑法,剑锋凌厉,已臻化境。
他少时遇到禾如非,禾如非的剑法,实在算不得漂亮,后来于他暗中倾授指点,倒是比过去好了一些。不过自打禾如非投军以后,他并未有机会见过禾如非使剑,是以关于禾如非的剑法,也只是有所耳闻而已。
桌上摞着的信厚厚一叠,肖珏随手拿起,翻阅了几下,目光微凝。
禾如非与许大奶奶是同时春分日出生的,十四岁的时候,禾如非入贤昌馆,十五岁的时候,禾如非投奔抚越军,待禾如非战功越来越显赫时,回京领赏的前不久,一直在庄子上养病的禾家二小姐“禾晏”也跟着回京了。
禾如非领赏,得封“飞鸿将军”,与禾二小姐与许之恒定亲的事,几乎是同时发生。
禾二小姐成了许大奶奶,许大奶奶在嫁进许家的三个月后,就瞎了眼睛。一年过后,失足溺水而亡。
关于这位死去的许大奶奶,能找到的生前的事少得可怜。除了嫁给许之恒以外,她在禾家,并没有任何值得人留意的事,仿佛就像是一粒毫不起眼的尘埃,鲜有人注意。她一生中唯一能沾染上一些鲜活光彩的事,也就是回京后,有了一门人人称羡的好亲事。可惜的是,就是这一点点好事,似乎就将她的运气耗光了,接下来,眼盲、身死,又如一粒尘埃般,回归于虚无中去。
她的出生与消亡,在兄长禾如非的衬托下,如微小的石砾投入大海,难以激起一点水花,人们听见,至多也只是叹息一声。
一个可怜的、卑微的、无人注意的女人。
他又拿起另一封信函,这一封信函里,与许大奶奶不同,密密麻麻的记载着另一个同名同姓的女孩子,自打出生以来的所有趣事。
城门校尉禾绥的女儿禾晏,纵然幼年丧母,家境贫寒,却在父亲的呵护下,也算娇身惯养。她鲜活的和市井中所有平凡家中长大的少女一般,喜爱胭脂香粉、漂亮的衣裙,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最大的愿望也就是能嫁上一户家境殷实的人家,倘若这人家里再有个一官半职在手,夫君又生的俊俏的话,就实在是谢天谢地了。
她与范成的纠葛,街坊四邻都知道。一条街看着长大的小姑娘,想要知道她的过去,挨家挨户的问过去,轻而易举。正是因为如此,街坊邻居口中的“禾大小姐”,与如今这个武安侯“禾晏”,才会显得判若两人。
禾大小姐爱美爱俏,禾晏却成日只穿男子衣衫。禾大小姐讲究穿住,禾晏和十几个男人挤一张大通铺也没关系。禾大小姐身娇体弱,走两步就要喘气,禾晏在凉州卫每日按时行跑,上百斤的石锁亦能掷的轻松。
同一张脸,性情截然不同。
她会背《吴子兵法》,对操练的兵阵了如指掌,能一眼看出乌托人的兵法弱点,也能面对敌军的长刀面不改色。世上不可能有这样的天才,有也不可能出现在凉州卫,但倘若这人本身便不是天才,而是从诡谲战场中成长出来的悍将,似乎那些无法解释的事情,统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肖珏默了默,将手中的信函全部放回抽屉,转身出了门。
他的院子很大,空房很多,肖珏径自走向最靠里的一间房,房门口有侍卫把手,见肖珏过来,便让开路。
肖珏走了进去。
屋子里,秦嬷嬷与牛铁匠坐在塌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乍一看到肖珏,秦嬷嬷吓得立刻站起身,道:“大人。”
如今许之恒四处查探秦嬷嬷的下落,那别院里还有先前从城外接回来的两兄弟,秦嬷嬷住在那里反而麻烦,肖珏就令人将他们送到自家院子里。许之恒纵然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上肖家来找人。门口有侍卫守着,秦嬷嬷也逃不出去。
肖珏进来后,并没有说话,只是目光落在秦嬷嬷身上。
秦嬷嬷身子微颤,到了现在,她仍然对这长相俊美的青年一无所知,但每一次看到对方眼睛时,都忍不住脊背发寒。
“许大奶奶是怎么死的?”肖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