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女将星(11)
青梅捧着净水盆出去了,禾云生抬脚走了进来,边走边道:“你今日怎么磨磨蹭蹭的……禾晏?!”
“什么事?”禾晏正在绑沙袋,一抬眼便对上禾云生愤怒的表情。她不解道:“怎么了?”
禾云生一指椅子上:“怎么了?你看看怎么了?!”
少年语气出离愤怒,如果现在他头上有把火,此刻这把火应该能把整座房子都点燃了。禾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椅子上搭着的,正是昨夜禾晏“借用”禾云生的那件栗色长衣。她回到屋后,便随意一脱,扔在椅子上,早上醒来到现在,还没记起此事。
不等禾晏作何反应,禾云生上前一步,将那长衣抖开。长衣本被禾晏揉皱成一团,污迹斑斑,眼下被这么一抖,便零零散散的露出那一道口子,像是被谁从衣衫中部划了一道,十分凄惨。
“这就是你替我补的衣服?”禾云生怒火中烧,亏他昨夜还感动一回,以为这个姐姐是真心爱护他这儿弟弟,眼下看来……她真是上天派来惩罚自己的!
“这是个误会,我可以解释。”禾晏试图让这孩子冷静下来。
“解释,怎么解释?你知不知道……”禾云生本来是很愤怒的指责语气,说到这里,声音忽然哽咽,眼眶也红了,他道:“这是我唯一一件长衣……你把它剪碎了,我怎么办?”
禾晏头大如斗。
她是真的、真的、真的很怕看到人的眼泪。尤其是这样子像小牛犊般气势汹汹的少年,忽然委屈巴巴的眼泪。
禾云生也是很委屈。
少年人都爱面子,家贫无事,只要他孝顺知礼,顶天立地,就是好儿郎……话虽这么讲,可虚荣心人皆有之。这件栗色长衣是他一位师兄送给他的,他缝缝补补穿了许多年,只因他自己的衣服,全都是便于干活的短衣步裤,这间长衣不论如何,总像个“少爷”。
禾晏的衣裳虽然比不过大户人家的小姐,可每年时兴的款式,都会买一两件,禾绥宠着她,禾云生也不能说什么。女儿家爱美,男儿家怎么能注重这些身外之物呢?
可是此刻,禾云生突然委屈了起来。
禾晏结结巴巴的道:“这、这件衣裳坏了,我们再买一件,找京城最出名的裁缝,给你做件全新的,绣花纹的那种?料子也要好的,别、别哭嘛,我也不是故意的……好不好?云、云生?”
禾晏从未这般好言好语的哄过他,不知为何,禾云生的气忽然间消散了大半,只是到底还有些怨忿,道:“我们又没有银子!”
“谁说的?”禾晏将妆匣打开给他看,“我们有的是银子。”
禾云生原本只是随意一瞥,定睛之下却愣住了,道:“你哪里来的银子?”
“嗯?”
下一刻,禾云生突然冲上前,惊道:“你的脸……”
脸?禾晏一惊,心想难道脸还会变?不会啊,她昨夜回家前在门口水缸里洗了两把脸,应该把脂粉都洗干净了?
她刚冲到镜子前,便听禾云生急怒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你被谁打了?”
但见镜中姑娘眉目清雅秀致,一双剪水双瞳盈盈秋波,并无变化,不过……禾晏的目光下移,姑娘的唇边多了一道浅浅的淤青,在白嫩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方才青梅叫她起床,她以手遮面挡太阳,青梅并没有看到。此刻却叫禾云生看到了。
禾大小姐皮肤细嫩,实在经不起任何摧折。她昨夜是好像挨了谁一拳,但不痛不痒,便也没放在心上,不想今日就给脸做了个标记。
禾云生还在追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银子……这件衣服……”他忽然悚然,目光悲切:“你……”
看这少年越想越不像话,禾晏轻轻敲一下他的头,“你想到哪里去了,昨夜我穿了你的衣服去了赌场,赌了两局,赢了银子,有人找麻烦,我教训了他们一顿,不小心挂了彩而已。没事,明日它就消了。”
她说的轻描淡写,却不知这一番话给眼前的少年内心怎样的震动。
“你……我……”
禾晏去赌场?禾晏去赌场还赢钱?禾晏赢钱后被人找麻烦还教训了对方一顿?
无论哪一件,都是禾云生无法接受的。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姐姐是不是被人掉了包,怎么做的这些事都如此匪夷所思。
“是啊,”禾晏心平气和的解释,“因为我们实在太穷了,所以我想去赌场撞撞运气,谁知道运气实在很好,大概是老天保佑。那些找麻烦的人我本来很害怕,不过最近跟你去上山砍柴,力气大了不少,侥幸赢了他们。”见禾云生还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禾晏继续道,“你若是不信,自己去乐通庄打听,昨夜是不是有个穿栗色长衣的少年赢了不少钱,我可没骗你。”
禾云生脑中一团浆糊,见禾晏信心十足的模样,真像是所言不假。
“可……可……”
“哎,对了,”禾晏笑了笑,“既然现在我们有钱了,从今日起,我们就不去卖大耐糕了。”
“那做什么?”禾云生喃喃问道。
“自然是去校场,你想不想去学堂啊,云生?”她问。
第十三章 折辱
一直到出门,禾云生的脑海里,都回想着禾晏方才的那句话。
“你想不想去学堂啊,云生?”
想,自然是想。学堂有文书先生,武馆先生,他能和同龄的少年们一道学习,待时令一至,科考也罢,武举也罢,都能凭借自己谋一份前程。而不是如眼下这般,自己胡乱练一气,实在是很糟糕。
从前是他们家没有银子,可如今他们有银子了,禾云生的心底,被压抑的渴望又渐渐生出来 他偷偷看一眼走在身侧的少女,禾晏……自从禾晏病好后,好像家中的一切都好了起来,不再是沉沉如一潭死水,这潭水不知什么时候被风掠过,荡起涟漪,于是陈旧之气一扫而光,花红柳绿。
是春天哪。
禾晏注意到他的目光,忽的抚上自己脸庞上的面纱,再次警告道:“说好了等下见到父亲不许露馅,知道吗?”
“......好。”禾云生艰难回答。
校场在城门东头的一大片空地处,禾晏一次也没去过。她行军回京以后,禾如非代替了她,之后所有一切“飞鸿将军”的活动,她都没能参与。只是曾作为许大奶奶踏青之时,偶然路过一次,那时候她是很向往的。
京城的校场,还是很大的。旗杆台上旗帜飞扬,有时候将官会在此阅兵,那就非常阔达了。不过近年太平盛世,校场便几乎成了富家子弟们在此玩乐骑射的地方。四处都设有箭靶和跑道,兵器架上的兵器琳琅满目。
禾晏一走到此地,便有些移不开眼。
她曾有一把剑,名曰青琅,无坚不摧,削铁如泥。伴随她征战沙场多年,出嫁许家时,她没有带上她,即便她很想。
禾元盛对她说:“许家是书香门第,你若带剑前去,只怕你夫君婆母不喜。”
她的亲生父亲禾元亮也关心的指点她:“这样不吉利。”
所以她便把青琅留在家中,嘱咐家人好好保管。可是成亲刚回门的时候,青琅便挂在了禾如非腰间。
她质问禾如非,禾如非还没说话,禾元盛便道:“如非现在是飞鸿将军了,若是佩剑不在,别人会怀疑的嘛!”
“对嘛对嘛,反正你以后也用不上了。”禾元亮帮腔。
她一腔回门的欣喜如被冷水浇灌,从头凉到底,也就是那时,她突然意识到成亲意味着什么,将飞鸿将军这个名号交出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从今以后,她是许家的大奶奶,禾家的二房嫡女,在家相夫教子,和夫君举案齐眉,那些佩剑、骏马、战友以及自由,用血拼来的功勋和战绩,都将拱手让给另一个人。
并且无人知晓。
先是她的青琅,其次是她的战马,再其次她的部下,她的一切。过去数十年的辛劳,为他人作嫁衣裳。
她一无所有。
禾云生问:“喂,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禾晏一怔,回过神来,笑道:“无事。”她左右看了看,“怎么没看到父亲?”
“他们好像在那边,”禾云生指了指另一边的跑道,“大概在驯马。”
校场时常买回有新的马匹,有些性子桀骜不服管束,需要驯养一段时间。如今的城门校尉品级极低,不巡城的时候,从某种方面来说,几乎成了勋贵子弟来校场骑射的陪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