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太子已经大步迈了进来。
沈相忙退到一边行礼。
李璟桓撩起衣衫向前一跪:“儿臣给父皇请安。此次离宫太久未归,让父皇担心了。”
李煜见他态度很好,面色稍霁,抬了抬手:“起来吧。”
李璟桓起身看了一眼正带着温柔笑意看着他的徐心柔,弯了弯腰:“给姨母请安。”
他从来都是这么称呼她,李煜并未在意。
徐心柔忙上前拉住他的手,一脸担忧看着他:“璟桓此处出行可还顺利,你父皇与我日夜忧心,夜不能寐。”
“很顺利,劳您跟父皇费心了。”说完,他不动声色抽回了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徐心柔仿若不知,仍然端着一脸笑意,慈爱的看着他。
李璟桓看了看沈衡,见他还弯着腰,便道:“沈相免礼。不知这么晚了,沈相怎么还在宫里,可是有要事?”
他忙看向李煜,一脸的恳切:“父皇,沈相如此的为国为民,这么晚了还留在宫里,理应嘉奖才是。”
他刚才站在殿外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了一些,他在心里冷哼一声,在这个老奸巨猾的狐狸,竟然管起他的事来了。
“应该的,殿下谬赞了……”此刻沈衡只觉得有些尴尬,背后汗涔涔,就好像你刚刚在背后说人坏话,结果那个人就出现了。
那个人还是当朝的太子。
这时李煜开了口:“听沈相说你有了未婚妻,这是何时的事?怎么太子订婚,朕这个一国之君,你的父亲,竟然一无所知。”
李璟桓闻言,看了一眼沈衡。沈衡忙把头低的更狠了,不敢看他。
“请父皇恕罪。儿臣此次出去微服私访,途经一个小镇时,遭遇了强盗,受了重伤,差点就回不来了见父皇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脸的难过,眼神不经意的扫过徐心柔。
只见她立刻摆出一副担忧的样子,上前拉住李璟桓上下查看:“伤到哪了?快给姨母看看。”
说话间,眼圈都红了,不可畏不情真意切,令人感动。
李璟桓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嘲讽,但是稍纵即逝。
“东宫的护卫是干什么吃的,连区区盗匪都打不过!”
李煜皱了皱眉,他心里边想要说上两句关心的话。但是他们父子这几年越发疏远,到了嘴边,便变成了质问的语言。
反倒是李璟桓很是坦然,他已经习惯了。
“儿臣已经将那盗匪尽数诛杀。想来,以后那个地方便再也不会出现盗匪了,姨母,你说是不是?”
徐心柔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璟桓说的对,这些人统统该杀!”
办事无用的废物,留着也没什么用!
“至于沈相所说的未婚妻,乃是救了儿臣性命的人。救命之恩,不可不报,更何况儿臣与那女子相处数月,已情根深种,便带了回来,还请父皇赐婚。”
李璟桓说起顾小乔的时候,脸上充满了柔情。
李煜皱了皱眉头,“既是喜欢,带回宫中做良娣便可。太子妃?这简直是胡闹。”
“儿臣既然答应了要明媒正娶,又岂可言而无信,更何况。”
他顿了顿,一脸喜色:“更何况,她可以医治皇祖母的喘疾。”
“此话当真?”李煜听了也透出喜悦,若是母后的病有救,那真是太好了。
徐心柔见李璟桓言语间一定要娶那女子为妻,自然乐见其成。一个太子娶一个平民医女为妻,总好过娶世家女子为太子妃。
她看了看沈衡,知道他今日来说是报喜,实际不过是为了自己女儿来打探消息来了。
沈宛如是绝计不能入东宫,否则二人联合,她并无绝对的胜算。
果然,沈衡这时站了出来,他故作担忧道:“太后喘疾已久,就连太医院的院首李太医都没有办法。区区一个年轻女子又怎有这么大的把握,太子殿下莫要给那女子哄骗了?”
李煜一听,也是半信半疑的看着李璟桓。
“普通医女定然不行,那若是青桔小姐的遗孤呢?”
第29章
三人一听,具是一惊。尤其是沈衡,内心波涛汹涌,面上却不动声色。
青桔的孩子,难道是顾易回来了?
他拼命压制自己的情感,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殿下说的可是十多年前名满天下的女医青桔,太后的义女?”
李璟桓看他一眼:“正是。”
李煜眼里透出喜色,道:“若是她,倒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璟桓。”
“儿臣在。”
“你先让她给太后瞧一瞧,若是有进展,带她过来跟朕瞧一瞧。”
“是。”
李煜看向沈衡,并未注意他的不对劲,喜道:“今日沈相给朕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璟桓又给人带了一个好消息。好,很好。”
二人忙道:“是天佑我大月朝。”
李煜说了这么久的话,也有点累了,他冲三人摆了摆手:“你们都回吧,朕有点乏了。”
李璟桓同皇后以及沈衡向皇上行了个礼便退出了御书房。
出去的时候戌时末了,秋季的晚上天气格外的凉。
沈衡好似才从刚才的恍惚中醒过神来,慌忙的向皇后与太子告辞后踏着月色朝着宫外的方向去了。
门外,皇后的轿辇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从香扶着徐心柔的人不紧不慢的往轿撵走去。
一直侯在殿外的阿喜见到太子殿下出来,忙上前将大氅给他披上。
徐心柔正准备坐上轿辇,身后却传来李璟桓冰冷的声音。
“这样好的月色,不如姨母陪璟桓走一程?”
徐心柔回过头看他,只见他披着玄色大氅站在长街灯下。
皎洁的月色笼罩在他身上,使得他整个人都变的虚幻起来。
徐心柔看着他,仿佛是看到了另外一个人。她得姐姐徐敏柔,他们实在长得太像了。
彼时,她们的母家是早已没落的贵族,徐国公府。
母亲早逝,父亲娶了其他的世家女子为继母,日子越发不好过。倒不是继母苛责,相反,她很客气。待她与姐姐客气极了,就如同她二人不过是借助在徐国公府得两个客人。
老话都说,宁要讨饭的娘,不要做官的爹。这句话放在她爹徐国公身上最是恰当不过。
徐国公并不是一个长情的人,有了新欢,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新夫人身上。再后来,新夫人有了儿子,就更加看不到她们姐妹了。
从来都道新欢好,又有多少人去关注旧爱遗留下来的孩子呢。
她跟姐姐在府里过的如履薄冰,生怕做错了事情糟了嫌弃,日子过得越发诚惶诚恐。
就连国公府的下人都惯会见风使舵,待她们俩越来疏懒。
那时她与姐姐相依为命,感情极好。没人管也有没人管的好处,她俩经常女扮男装偷偷跑出去玩。
这种日子持续了数年,直到徐敏柔及笄之后才慢慢得改变过来。
因为京城得人都知道,徐国公家的嫡长女,生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不仅如此,马球打的更是一绝。
她那个爹是个趋炎附势的,这种宝贝在家里,又何愁不能给自己谋个王权富贵。
自古都说红颜祸水,但偏偏照旧这一切得始作俑者却是男人。
她看着跟姐姐越来越像的李璟桓,心里莫名的有些恐慌,面上却笑得温柔:“璟桓若是愿意,姨母自然求之不得。”
从香正欲扶她,她挥了挥手:“后面跟着吧。”
说完,轻轻转身,径自向前走去。
李璟桓几步追上了徐心柔,放慢了脚步,与她并向。
从香跟阿喜还有一群侍从便跟在后面,与前面得人保持着一定得距离。
长街得路很长,似是看不到尽头。
徐心柔看着这长街,问道: “不知璟桓想要与姨母说什么?”
李璟桓看了看挂在天上的上弦月,声音飘忽:“不知姨母可曾在午夜梦回得时候想过母后?”
徐心柔打了个寒战,只觉得脚底下的鹅卵石一滑,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李璟桓忙伸手扶住了她,“姨母可要当心,夜里露水地滑,伤了可就不好了。”
“不过,若是一个人心里藏了太多亏心的事情,也总会害怕,姨母你说是不是?”
徐心柔抚了抚胸口,看着笑意不达眼底的李璟桓,只觉得冷风吹进了骨缝里,冰凉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