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纨绔(6)
上辈子他喝酒宿醉,连选拔都没去,这回倒想试试。
“你去我就去。”李显道,他没啥志向,一切随大流,他上头有亲哥亲爹大爷老太爷,反正李家轮不到他继承,人生苦短,何必费劲追求。
正说着,忽然一声响,所有人下意识寻声望去。
东边角落里,少年低垂着头,油腻的汤水湿漉漉地顺着他白皙俊美的脸颊往下流,从消瘦的下巴蜿蜒而下,滑进衣襟,胸前背后晕开大片暗渍,他墨发上粘着菜叶,滑腻腻地滴着水,湿润的衣裳紧贴胸背,显出精壮的身子。
面前,章延忙后退两步,眼带惬意,似笑非笑道:“对不住对不住,方才没看路,来人——”
随从马上递给他一张白帕子。
“来,韩少爷,擦擦脸。”他故意把帕子扔到桌上,汤汁瞬间就将白帕染黄。
道宽敞得很,他哪儿不走,偏偏到旮旯角落里挤,明摆着生事。
这天寒地冻的,汤汤水水淋一身,定冷到骨子里头了。
“我刚刚看见他掀韩东林的汤碗,真是……”一学子小声议论。
旁边人止住他:“行了,别管那么多,小心待会儿跟着遭殃。”
一股血气直冲头顶,洛玉火冒三丈,他回来没摸小手亲小嘴,倒教那姓章的杂碎给折辱了,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章延奚落地笑,周围人也跟着笑,看啊,多狼狈。
笑够了,他负手阔步离开,可才跨出半步,头发被揪住往后扯,眼前一花,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甜的、咸的、辣的直往嘴巴鼻子里钻。
……
应天书院多大个地方,不出一刻钟,所有人都知道章延被洛玉按进菜碗里打,给揍成鼻青脸肿猪头样。
章尚书在宫中,章夫人闻讯赶来,看到心肝儿子跟具死尸般直挺挺躺在地上,脸上身上全是菜叶肉糜,油腻腻淌着汁水。
“儿啦,娘的儿,”她捏着绣帕嚎哭,许是怕脏,不敢靠近,“哪个天杀的下此狠手,可怜我的儿啊……”
周围许多看热闹的,见到这幅场景,有几个没眼色的竟然笑出了声。刘瑞堂神情严厉,他任教几十年,门下皆是受礼规矩之徒,还是头一遭遇到这种事。
“还不快把少爷扶起来!”章夫人边抹泪边训斥随行的家丁,玉手绞绣帕,骨节勒得发白,恨得牙根痒。
家丁立时跟章延擦拭,把人抬到软骄上靠着,喂了口热水,章延这才缓过气。
“娘……”他有气无力地喊道。
章夫人气得发抖,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愤恨问:“儿,是哪个狠心肠对你下手?娘今天定要为你讨个公道!”
在场的教官脸色都变得古怪,这章尚书是洛承南的门生,洛玉打了章延,这笔账怕是没法算,书院也不好掺和。
章延转动眼珠子,发狠盯着洛玉,愤愤道:“他……娘,是洛君沂……”
洛玉那厮靠着柱子,精致凤目微张,色若春秋,懒洋洋间流露着股风流韵味,但因着还未消火,浑身隐隐透出煞气。
章夫人自是认得这位祖宗少爷,洛家的心头宝,打小无法无天惯了。
“洛少爷,我家延儿哪处得罪你了,把他打成这副模样?”她高声质问,洛家不能得罪,但她儿子也不能白白挨打。
看他不惯就打了,收拾他还需要理由么。洛玉神情自若,理由说得条条是道:“章夫人莫要污蔑人,我只是见章少爷欺凌同学,上去劝架罢了,章少爷自个儿没站稳,反过来还要打我,我总不能由着他打,于是做了防御。”
章夫人气结:“防御?防御将人打成这样?”
她儿子全身是伤,洛玉完好无损,分明睁着眼睛说瞎话。
“章夫人不信大可找人对峙,在场那么多人,你随便问一个,看我说的真不真。”洛玉悠悠道,金口一开堵死人,洛家章家,该帮谁大家心里明白得很。
章夫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被堵得哑口无言,好一会儿子,瞥见刘瑞堂,挤出几滴清泪,哭诉:“刘夫子,我家章延好好地来学堂,这才半天就成这样,你可得给个说法。”
刘瑞堂跟其他教官对视一眼,简直头痛。
……
逞英雄的后果,便是在训堂外,头顶《训.诫》身靠墙,受寒风冷雪问候。
洛玉冷得直缩脖子,他一动,头顶的书摇摇欲坠,他赶紧挺胸直背抬头,生怕书掉了。刘瑞堂那老东西真会罚人,不打你不骂你,让你顶本书站一个时辰,书不掉,站满一个时辰就算,若掉了,就再加一个时辰,洛玉掉了两回了,从一个时辰加到三个时辰,腿酸腰痛,真真儿受罪。
不知刘瑞堂跟章夫人说了甚,反正章夫人早早领着章延回去了,没再继续闹。
雪花随风打转儿,飘飘扬扬落在他挺直玲珑的鼻尖,他心里觉得快活,他荒唐,他混账,但终于做了回好事。
李显放堂出来,见他贱兮兮一脸浪荡样,咳了两声。
接着,刘瑞堂沉重面色走过,他瞥了一眼洛玉,拂袖而去,看样子气得不轻。
“叫你逞能,雪天里站了那么久,也不见韩东林来瞅一眼,贱,该!”等刘瑞堂走远,李显骂他,过年以后,洛玉就不大对,他说不出具体,但总感觉这人不一样了。
“你先回去,刘瑞堂保准过会儿就放我。”洛玉道,他曾大冬天扒了韩东林的衣裳,把人扔到湖里,站两三个时辰算什么。
读书的时候李荣成管得严,李显不能太晚回家,他忍不住又骂了几句,悄悄给洛玉塞了个暖袋:“明儿不用等我,回去小心点。”
说罢,先走了。
傍晚的天更为开阔,万里无云,空荡荡的,寒风卷着白雪,呼啦呼啦。
训堂四周的墙上,堆满了厚厚的雪,却有一处,深深凹陷。
第6章 马场
回到洛府时,天黑魆魆,洛玉蹑手蹑脚进门,门房老头对他晚归习以为常,耷拉的眼皮子抬了抬,拉长声音道:“小少爷,大爷今晨回武陵了,您甭躲了。”
“回武陵了?怎地没跟我说。”洛玉吃惊,武陵是他们老家,现今一大家子住在京都,是以,没事一两年都不会回去一趟,好端端回武陵作甚。
“您走得急,大爷还没说上一句话呢,就没影儿了。”门房老头回道。
“那说了是去作甚吗?”
老头摇摇头,搓了搓手,将门关好:“老奴一个下人,怎会知道这些。”
就是说,洛承南和洛西这几天都不会回来,简直太好!他一路想着今晚会在列祖列宗牌前跪多久,没想到他哥不在。
“不过少爷临走前交代,以后您放堂后,让管家接您去马场。”
马场位于城外,是习武健身的地儿,没进宫前,洛西大半时间都在那里,但惫懒如洛玉,每每要去练习,就借口诸多。他皮嫩身娇,不是练武的料子,去一回伤一回,洛老夫人心疼孙孙儿,也拦着不让去,故洛西进宫任职后,他便再没去过马场了。
“这样,那我明日早些回来。”洛玉道,经过前世种种,他深知武功伴身的重要性,有权有势时,用处不大,无权无势时,就多了去了。
门房老头吃惊,这娇少爷今儿如此好说话,明天太阳恐怕要从西边出啰。
站了半天着实累,洛玉三言两语结束对话,早早回房歇息。
翌日,太阳万年不变打东边升起,公鸡打鸣,家家户户亮灯。
一连数日的大雪终于停了,下人们各司其职,做饭的做饭,铲雪的铲雪,阿良把洛玉叫醒,伺候他起床,旁边三个小丫头一人端水一人拿帕,还有一个候着听吩咐。
洛玉捧水胡乱拍了两下,拿帕子擦擦,就算完事,昨天站了一下午,晚上没甚感觉,现在却腰酸背痛,抬手都困难。
“给本少爷好好揉揉。”他躺回床上,闭眼道。
侍候的丫头立马上前,给他锤肩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