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纨绔(17)
自打下寒山寺后,韩东林便处处躲着他,这都一个月了,话都没说过两句。
韩东林结账提酒出馆,走到巷口转角处,突然被一股力往偏僻的窄道里带,他猛地一惊,以为遭遇混混歹徒了,等看清来人长相,霎时哑口。
“你近来躲着我作甚?”洛玉死死盯住他,咬牙切齿逼问。
韩东林面热得厉害,慌乱偏过头,低斥:“你先放开……”
洛玉置若罔闻,更加攥紧他的手腕,一副撒泼赖皮的架势。
拿他无法,韩东林只得软话道:“找个合适的地方说话罢。”光天化日的,这里人来人往,教人家瞧见他俩这副模样,保不准会传出甚幺蛾子。
洛玉偏就不依,目光灼灼,似要将他的心思一点点剥开,看个透彻。
韩东林气急,不敢与之对视,赶紧扒拉他的手。
恰好,巷子里传来说话声,有人路过。
韩东林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僵硬无比,背贴墙,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
洛玉不动声色将他遮住,路过的人只瞧到他的背影。
“放开!”韩东林沉声道,后面的街道吵嚷热闹,一堵横墙隔绝这边的光景,洛玉这不要脸的做法真教他难以抵挡。
“我若不放,你当奈何?”洛玉出言戏谑,凑近了,离他咫尺之隔,温热的气息相互交缠。
“你在怕甚?”他甫一抬眼,不慢不紧,不轻不重,幽黑的瞳孔里满含深切,压抑,侵略。
“怕我么?”
“还是东林你……”
他拉长道,少年微哑的声线莫名沉闷慵懒。
“别有心事?”
红唇略过对方发颤的嘴角,几近亲吻,轻浮而放纵。
似有密密匝匝的无形丝线,勒得死紧,教人慌乱惧怕,韩东林窘迫、恼怒,有种无所遁形的惧怕感,一股子无名的愤恨自心底冲起,卷噬掉羞耻与自律,他抓紧洛玉的衣襟,牙缝里挤出话,发狠道:“洛君沂――”
洛玉蓦地推开他,随意理理衣裳的皱褶,勾起唇角,似笑非笑道:“不过开个玩笑罢了,你这般着急做甚,真是无趣。”
满腔的怒火瞬间熄了,羞耻转而像决堤的洪水样蔓延冲刷,这番戏弄更像是辱他自尊,韩东林抱紧酒葫芦,指节捏得发白,垂眸,隐忍。
闹过分了。
这个年纪,最要强,眼里容不得沙子,三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就能撩动他的敏感,刺穿他的尊严。
即便是养只听话的奶猫儿,相处再久,可一旦踩了它的尾巴,它就会炸毛,冷不丁挠你一爪子报复。
何况只是同学一场。
他嗫嚅半晌,最终还是抿唇垂首,绕开对方,抱着酒葫芦走远。
洛玉没有追,伫立观望,就这么看着他隐进拐角处。
第16章 罅隙
暮春的天总是格外晴朗,早晨薄雾萦绕,旭日东升半空时尽散,风一吹,卷带清淡花香入书声琅琅的训堂。
刘瑞堂讲到范文正公的忧乐高崇思想,难免多啰嗦,一会儿连连赞叹,一会儿唏嘘不已,说到高昂激情处,还点了几名学生做问答。
可堂下坐着的,都是些涉世未深的少年,能懂个中感情道理的又有多少,大多数昏昏欲睡或神游天际。
啪啪――
戒尺拍桌子,打瞌睡、神游的众位心一颤,齐刷刷看向愠怒的刘瑞堂。
“一堆朽木!”他大声斥道,搁下书,“我看你们,莫说雕了,底子再烂点,一脚都能踩碎成渣!”
学生们面面相觑,默默低头,打直背端正坐着。
“诸位肚里那点墨水,恐不及书院的门房先生,八月秋闱将至,再如此懈怠懒惰,考官批阅答卷时,怕是会连老夫也一起骂。”
这话说得在理,学生水平差,人家骂时,首先就会感叹你是哪个老师教的。
他们还是受教的,至少会羞愧低头,譬如杨英,他最近白天读书,晚上跟着翁严崇打下手,学编纂经志,写点颂词开篇甚的,休息太少,好几回累得当堂睡着,听刘瑞堂一番斥责,简直快无地自容了。
同样是睡觉,他同桌李显就很是淡定了,厚脸皮堪比城墙,抬抬眼皮子,继续半阖着眼。
一堂课毕,刘瑞堂持书离开,怒气仍未消,众学生皆沉默安静,等他走远了,打闹的打闹,嬉笑的嬉笑。
从大理寺放出来后,韩青云收敛、沉稳了许多,不似之前那样飞扬跋扈,性子完完全全转变。
那些事李显大体知道点内幕,在心里给杨英这倒霉蛋点香烧纸。他假意捧书求问,暗搓搓压着声音对杨英说:“你夜里走路,千万别一个人,平时也多跟其他人一起,若是遇到不对劲,赶快跑,有多快跑多快,跑得远远儿的。”
“啊?”杨英一头雾水,没懂他何意。
“你记住便是。”李显神叨叨道,“记住了哈。”
说完,他又回到座位上,转身问洛玉:“春猎的请柬,你拿到没?”
三月春猎,算是件大事,年满十四岁才能参加,所以今年是他们第一次春猎,那时王公贵族们齐聚一堆,明里暗里较量攀比,再者,各家子弟、朝堂新人等能在此混个眼熟,像洛玉、李显之流,走不了读书科举路,往后只能靠举荐,人脉关系尤为重要。
“一大早宫里派人送的,”洛玉道,闲散往后靠了靠,“往年都是在云葛山举行,今年竟换到长宁山去了。”
云葛山坐落于京都北面,长宁山则在隔壁闵州。
“你忘了?”李显低语,凑到他耳根旁,“董贵妃老家就是闵州,啧啧……”
董贵妃现下受万千宠爱,风光正盛,就是那稳坐凤椅的皇后娘娘也难以企及,此番殊荣恩宠,只怕她吃不消,倒不知那位怎么想的。
不过在洛玉的脑袋里,关于董贵妃的记忆很少,只知她是六皇子的养母,凭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坐享皇帝恩宠,艳绝后宫,再没有其它,且那时后宫只一位孙太后,也就是当今的皇后娘娘,都没听说过她。
这其中定有甚宫闱秘闻……
洛玉止住想法,他无意探知这些事,更不愿卷入其中,还是顾料自己家为好。
“谨言慎行。”他敲打李显,祸从口出,有些事莫要探究。
李显吃痛,嘟囔:“就你明故知事。”偶一瞥见他旁边空空如也的桌椅,好奇问,“你前阵跟韩东林走得挺近,怎地这两天形同陌路,生分了?”
“你管这么多。”洛玉堵他。
“我看你心里有鬼。”
“那可真冤枉我了,我与你情深义重,一天不见便日思夜念,要有也是有你,怎会有鬼?”
李显欲呕,真真恶心肉麻,嫌弃非常,仍不死心问道:“你对他是不是……嗯……”他挤眉弄眼,没点清道白直说。
洛玉抱臂胸前,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眼神不善。
背后蓦地一紧,李显赶紧打住:“不是就好。”
再如何荒唐怪诞,某些行径也越界不得,那是禁忌,他本想如此劝诫,两人同袍之谊,有何端倪一眼便知,有些话不用挑明了说,能懂就行。
自比试后,陆羡常到训堂转悠,他好说话易相与,且博闻强识,深受师弟们爱戴。
他专来找杨英,一进门,几个好学的师弟就围上去求问了。李显看着,不屑别别嘴,这小娘们最近真是碍眼得很。
杨英起身,待陆羡得空,拱手作揖行礼:“陆师兄。”
陆羡拿出两张帖子,柔声细语道:“后日休沐,正巧族里举行雅集,广邀八方名流贤士,你跟东林有空可来坐坐。”
雅集,即文人雅士们聚在一块儿,作诗咏赋、议论学问的集会。
李显听着酸得牙帮子疼,雅集,说得真他娘好听,不过是陆氏借此网罗门生的手段而已,杨英已归属翁严崇门下,这张请帖是看翁严崇的面儿给的。
杨英惊喜,忙接了帖子,不迭应道:“一定一定,到时一定来,多谢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