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泽云淡风轻的握紧了拳,瞳眸瞬间变成了青色,缀满了怒意。
“不要——”李亭玉猝然间“扑通”一声跪在楼泽的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连然,全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来回挥动双手,眼泪“唰”了一下落成两行,“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他会这么做都是因为我,求你了,不要让他魂飞破灭,我把我的命给你,一命抵一命,求你放过他,若是他魂飞破灭了,那便没有办法转世了……求你——”
风橪愤然咬牙,本来对李亭玉的万般厌恶,没想竟被她的泪一寸寸瓦解。
究竟得是对一个人倾心到何种地步才会甘愿放弃自己的今生换的另一人的转世。
她额角极不正常的跳了一跳,眼下的神经有些抽疼起来。
“一命抵一命?”楼泽的唇角染上了一分漠然的笑,他松开了握住风橪腰间的手,清眸中的寒意愈加沉重,“他这双手上沾染上的,岂止是一个人的鲜血。区区恶灵也妄图轮回转世,岂不可笑。”
“他不是恶灵!”李亭玉突然间情绪失控,跌跌撞撞的站起身,美目中满含泪水,让人看着心疼,“他不是!他本是善良的人,若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至此。不就是魂魄尽毁吗,你要拿就把我的命拿去吧,没有他,我活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李亭玉越说越激动,不知不觉中,她的心脏再一次抽痛起来,鲜血从她嘴角陡然流出。
“其他的人的心,不好用吧。”楼泽面无表情的看向李亭玉,冷峻的脸上再捕捉不到一丝情绪。
“你……你怎么知道?”李亭玉震惊的瞪眼看楼泽,身体蓦然一震。
“愚蠢的人类。”楼泽眼角余光有意无意的扫了一下风橪,淡然开口:“你们以为换了一颗心脏就可以延长自己的性命了吗,你早已气数尽衰,就算换再多人的心脏都是徒劳。所以最后才把主意打到除妖师的身上,只因为她那一颗九魂玲珑心?”
“我……我本不想这样做的,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我只想用她的心救连然,却不想——,是我鬼迷心窍,竟有这种罪恶的想法。”李亭玉捂面哭泣,拖着无力的身体摊坐在地面上。
连然和李亭玉都想救彼此,所以他们都想要了聂将心的命。
“可悲。”楼泽冷漠的睥睨了李亭玉一眼,转身走到连然的面前,“猫妖只是一个障眼法,而你早在一开始就打算把她牵扯到其中了。”
风橪紧跟在楼泽的身后,听见他提到自己的瞬间,她莫名的心神一荡,察觉到自己的心跳慢了一拍。
“没错,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生前救过那猫妖一次,于是借着报恩为由利用了它。”连然破罐子破摔,没打算否认,索性决定坦白一切。
“不仅是你,李家夫妇也是帮凶,是你指使他们请来了除妖师,早在一开始,他们就知晓了一切。”
听到了这里,李亭玉停止了哭泣,一脸茫然的看向漫漫暮色中的房间。
在李亭玉迫切的目光中,连然沉默着点了头。
就连李亭玉都被他瞒在鼓里。
“为了救她的命,你不惜和夜狼妖联手迫害更多人的命,这就是你们人间信仰的爱情。所以说,爱是万恶之首,人类单凭区区一个爱意为所欲为,冠冕堂皇着毁掉口中的障碍物,其实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真是可怜。你们口中的爱,令我不齿。”
楼泽挥袖转过身,视线掠过风橪身边,伸出手臂缓缓一抬,地面上的匕首骤然飞起,在同一时间顺着他的方向划了过去,刺在连然面前的地面上。
他垂眸敛神,将双手背在身后,悠然道:“将你爱的人的心挖出来,就如同你第一次做的那般。”
连然浑身一抖,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声音发虚:“我,我办不到。”
“这颗心本就不是她的,强留在她体中也无用。挖出这颗心之后,你们该何去何从,冥界的人自会定夺。若你不动手,我会即刻让她——神形皆碎,永不转世。”
连然的身体突然间瘫软在地面上,手覆在匕首上方,却好似握住了千金重的东西,无论如何都提不起来力气。
“走吧。”楼泽浅睨了风橪一眼,说罢推门就要离开,风橪抬手拽住了他的衣摆。
楼泽偏头转眸,神态自若着抽出了衣袖,干净利落的与风橪划清了界限。
“你是在让我跟你走吗?”风橪迟疑的盯着楼泽看,目光忡忡,费力的张开唇,话像是含在口中一般。
楼泽不动声色的回看她,半晌,没有说话。
风橪的手指轻轻勾着衣衫,怯懦的低着头,稍稍深呼吸,硬着头皮浅声道:“带我走吧。”
楼泽食指与拇指摩挲了一下,眸色已经暗淡下去,动唇诚恳地说:“好。”
不足片刻,风橪已经跟着楼泽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她思索着四处看了看,头疼地叹了口气,无奈的眼神中挂着一丝隐忍——繁月不在。
现下,只有她和楼泽两个“人”。
走了一段路,他们都没有说话,在安静的旅途中却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好似空气也变得粘稠起来。
“咳咳——”夜风冷冽,气温骤降,风橪被冰冷的气息嗞的一个激灵,不由自主的干咳了两声。
楼泽继续悠然的走在她前面,没有看她,没说去哪里,也没说何时会到。
而风橪就这么听话的一直跟着他,许是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安分的时刻,眼珠上下一转,放低了姿态,认真的说道:“谢谢你,又救了我,这是第二次。”
“是第三次了吧。”
“……”风橪的嘴角不自觉抽了一下,心中的感谢恍然间一扫而空。
果然,那不是梦。
那一回,还是楼泽救了她。
“我能冒昧的问你一个问题吗?山神大人?”风橪不死心的追问,为了想要讨好他,“山神大人”四个字已经呼之欲出。
“既知冒昧,为何还要过问?”
“……”风橪被他噎的下意识愣住了,反应了几秒,快步跑到他身后,急切问:“或许,山神大人是我的亲生父亲,不然怎么会三番两次救我于水火之中?你分明见了那玉坠后对我的态度就天差地别了,这玉坠是母亲交托于我的,难道——”
楼泽倏地一下停住脚步,扭过头难以置信的看向她,良久才启唇问道:“你认为我是因为这个才救你性命的?”
“不然呢,你不是我父亲,总不会是我兄长吧,看你这样子,少说也有好几百岁了吧。”风橪避开楼泽的视线一本正经的分析道,时不时还主观性的点了点头,一点也没注意到楼泽此刻脸上的神情。
“……”
“不,不对吗?”见楼泽罕见的不怼她了,风橪尴尬的笑了笑,抬手扭捏的拢了下发丝,“那你为何救我?该不会——”
“惺惺作态。你的脑子里除了人间情爱,可曾还装得下别的东西。”楼泽不再看她,顷刻间,化作一瞬青烟,再次离她远去。
第12章 木偶镇(一)
辰时,金沙镇。
风橪踱步在镇前不远处,走了没一会儿,见无人来寻她便停了下来立在那,双臂自然下垂,安静地思考。
这山神古怪的很,前脚刚说完要与她一道而行,后脚就玩起了失踪。
聂将心说过要歼灭夜狼妖一族,一天时间已过仍不见她回来。
还有那个不靠谱的溟宋,简直就是她命中的瘟神。
前些阵子,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出现,现下却一个影子也寻不到了。
也罢,少了这些人物,她自己一个人走反而能更轻松一些。
正要抬脚前进,风橪将手抚在腰间摸了摸断剑,用另一只手按了按额角,深吸了一口气,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一股凉风直戳脊背。
就在她思索之际,一个老妇人闯进了视线。
“姑娘可是要去金沙镇?”眼前的老妇人双鬓斑白,弓着背,拄着拐杖仰头看她,神态和蔼。
“……算是吧。”风橪思虑片刻,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其实她也不知,自己该去往何处。
“诶呦喂,那可去不得啊,姑娘。”老妇人听罢立马大声惊呼,手里的拐杖在地上磕了两磕,神情惊奇又恐慌,颤颤巍巍的上前一步,面露忧思,“不可不可,姑娘有所不知,这金沙镇现在颇有古怪,进到里面的人有去无回也已有了些时日了,别看这晴天白日的没有什么异样,但是一到晚上这里便热闹非凡,可是,里面哪有什么人——?”